可现在半路杀出一个卢家菀主,不但没能臊一把勉青少爷,甚至还把二爷也供出去了!
而今之计,只有赶紧离开及时止损才是!
他想放句狠话就赶紧带着人走,但楼下都看着,也开不了口;又想退而求其次翻个白眼算了,然而眼皮上传来的隐痛却还提醒着他刚才发生了什么。
陆生金:“……走!”
他一翻身要坐起来,冷不防卢菀在他肩膀上一踏,绣鞋落开半只。
“想跑啊,”卢菀挑眉道:“若我还是那个弃女,说不得今天打你一顿也就放走了——但现在也是做家主的人了嘛,你也体谅体谅。”
陆生金一个成年男人被她踩着,只觉得这小姑娘明明看起来身量柔韧纤细,踩着自己肩膀这只脚却仿佛有千斤重——
像一座山,因为自己不自量力的挑衅,而重重压在了身上。 陆生金此刻终于明白,或许真的是自己看走了眼,这卢菀坐上今天的位置,或许真的并不靠运气,也不靠男人;
而是靠她自己。
“是我……是奴,狗眼看人低了。”
陆生金知道识时务为俊杰的道理,闹到现在这个地步,他更不敢给二爷招祸,竟然用了在主家前的自称:“敢问菀主想要奴如何“””
卢菀微微抬起脚,淡淡道:
“提鞋。”
楼下的听众们沸腾起来,大声欢呼,都在喊“提鞋提鞋”或者“菀主威武”,陆生金平日里在宁州各处猖狂惯了,而且陆家收小商户的税款又最狠,是以众人都对他抱着一股怨气。
然而十三世家同气连枝,像是这样的大管家,比小门小户的老爷都有权势,因此平时即便受了欺侮也不敢反抗。
陆生金定定看着卢菀,脸上表情仿佛极力忍住不哭似的,他用只有两人能听清的气音说:“菀主,今日之事,奴记住了!”
他跪着退后半步,握着卢菀绣鞋,给她轻轻一提。
鞋子提上的一瞬间,人群骤然爆发出欢呼!
卢菀身为卢家之主,确实有让他一个管家提鞋的权力;然而她从某种意义上讲,又是市井出身——
小神女此举,实在让他们太有代入感,只觉得连带着自己都跟着扬眉吐气!
说书先生一抬手,乐班十分晓事地起了喜乐,整个景福茶馆都振奋起来!
陆生金在小厮的搀扶下起身,卢菀淡淡道:
“你言语羞辱我在前,我还击在后;给我记住了,你们家里的事要如何,端看你们勉青少爷自己决定,我管不着——但是该我得的体面,谁也剥夺不了。”
陆生金肩膀一耸,双臂展开,而后有力收回,两掌在胸前交握,拇指竖直向上——
行了一个十三世家的奴仆,面见家主的标准礼。
“菀主这番话不是说给奴的,奴知道。”
陆生金的目光在沉着脸的陆勉青脸上一转,用他刚刚恢复的,有点尖锐的声音说:
“等回去了,咱们陆家人关起门来,我再仔仔细细向二爷转达。”
他转身出门,弯着脊背,将衣领高高竖起挡住脸,让众小厮挡在自己身前,在一层听众的指指点点中要快速离场,然而就在他马上要夺门而出时,门口突然进来一个人——
正是闻讯而来的景福楼大老板崔胜!
往日里,因为崔胜投靠的崔三爷已经去世,陆家又在十三世会中排名第二,陆生金没少给崔老板脸色看——
而眼前的这位,似乎已经不是陆生金印象里那个总是弯着腰的生意人了。
他伸直了脊背,虽然脸上还带着那种圆滑世故的笑容,气质却与从前大不相同:“怎么,陆爷来我景福楼喝茶,喝得头发都散了?”
人群哄然大笑。
崔老板一抬手,掌柜立刻赶过来:“陆爷是贵客,怎么没好好招待?”
他手下两位大掌柜,一个管着茶馆,一个管着酒楼,都是万里挑一的人精;茶馆掌柜一听就明白,立刻接茬,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来: “不是咱不招待,实在是陆爷他没点单啊!”
崔老板:“不能吧,陆爷这么大的款,还能赖咱们这两个子的听书钱?”
陆生金平日最喜欢摆排场,被这么一臊,直接将整个荷包都掏出来扔在地上,掌柜的捡起来,见里面足足有二十两银,立刻大声道:“行嘞,谢陆爷的赏!”
陆生金咬牙道:“崔老板,您已经和崔家没关系了是吧?来日方长,咱们总有再见之日!”
“不错!崔三爷已去,我确实脱离了崔家!”
崔老板眉梢一抬,两手一拱,对着楼上的卢菀说道:“正好趁着今日,便告知诸位,从此以后,景福楼就依顺小神女,成为阿菀外卖的联盟产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