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深却将手中的斗篷翻了面,继续烘烤在炭盆上头。他不疾不徐道:“在下可不能出去。方才在下听您的婢女说您发烧了,但这儿方圆百里哪里有什么药堂,可您的婢女不信邪,冒着大雨跑出去寻去了。在下总不能让您一个人病在屋中,您可是谢大人的心头肉,万一有什么闪失,在下回去不好交差。”
苏雾正烧得厉害,可即便迷糊着,依旧觉出了这魏深的古怪。
她将被子往身上提了提,盯向他,未再多费口舌,只冷硬地重复了一遍。
“出去。”
魏深抬起眼睛看向她。她脸色酡红,毫无装饰的长发垂顺在她的肩膀上,拥着被子的手腕,露出一点点青色的痕迹。
魏深不仅没出去,反而拿着她的斗篷,起身朝她走去。
苏雾攥紧手指,更加戒备地看着他:“再不出去,我就喊人了。”
她说着,在暗中,慢慢摸向腕上的弩机。
魏深最终立在了她的眼前,离她半步之遥。
他轻轻一笑,这次眼底的嘲讽却没遮掩。
“苏大小姐在怕什么,”他身体微微前倾,“怕在下把您这高贵的身子玷污了?”
苏雾烧红着脸,眸光却越来越冷。
“你对我说的这些,我会悉数告诉谢淮安。”
见她拿谢淮安压他,魏深发出一声嗤笑。
“您随意,但在下也不会为您遮掩了。”
苏雾拧眉。
“什么遮掩。”
魏深笑了笑,忽然伸手攥住了她的手腕。苏雾身上绵软着,一时躲闪不及,整个手臂被他提了起来。
宽大的袖摆顺着她的手臂滑落,露出那些显眼的痕迹。魏深瞧着咂舌道:“在燕西待了这样短的时间,您就为谢大人戴了顶帽子,您说谢大人知道了,该怎样对您。”
苏雾知道魏深误会她了,她没有解释,冷冷地往回抽自己的手臂。但魏深的力气太大了,她竟分毫反抗不了。
于是她慢慢地不屑一笑:“魏统领为谢大人办事真是尽心竭力,观察入微。那你可知道,我和他已经退亲了?”
魏深微微一怔。
很快,他笑起来:“退得好,您这般祸水,娶您是会死的。”
苏雾眸中光芒微闪,她冷漠地看向他:“靠近祸水也是要死的,劝你惜命些,马上出去。”
她看他的目光,已是毫不遮掩的厌恶。
魏深却再次将身子前倾。
苏雾身上刚刚抹完药,浑身上下透出沁凉的药味,这药味又渗着她的冷香,一靠近,便让人闻到一股缭绕惑人的幽气。魏深的身子蓦地挡上光,在昏暗之中,竟朝她覆过来,仿佛要将她压在身下。
浓重的压迫感和危机感席卷着苏雾全身,她眉中一凛,不再思索,径直按下了弩机机关。
顷刻间,三支小小的弩.箭从她的腕下窜出!
然而魏深久经沙场,可不是赵娉婷找来的草莽,他反应极快,在小箭出来的时候,他松开了她的手,震诧闪身。
三支小箭纷纷扎在他身后的横梁上,横梁穿透,木屑掉下扑簌簌一层。
魏深眼眸眯起,心中惊诧,可再回首的时候,苏雾的手已经到了他的颈前。
扣在她腕上的弩机已全部打了开,黑黢黢的出箭口冰凉地抵在他的咽喉上。
苏雾绯红着一张脸,明明绵软无力的样子,可那抵着弩机的手腕分毫未抖。她冷冷道:“再不走,魏统领就留下命吧。”
魏深垂眸看着透着寒气的弩机,慢慢扬起唇角。
他竟又一点点弯腰。
在苏雾咬着牙要再次扣动机关的时候,魏深伸手,将怀中抱着的斗篷放在了她的膝盖上。
他道:“苏大小姐误会了,在下只是怕您冷,来为您盖上斗篷。”
说罢,他直起身子,轻笑着,转身往外走去。
房门打开又阖上,逼仄的房间中终于没了他的气息。
苏雾脱力般垂下手腕。
这三连弩陈汲赠予她的时候,里面只装了九支小箭,如今仅剩了三支了。幸好方才魏深出去了,否则他若是再躲过去,她就要任人宰割了。
苏雾拥紧被子,暗沉沉地垂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