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他奔波半生,到最后却得了两个女儿的庇护。
但苏修远并没有多庆幸,他不太敢看谢淮安的眼睛,低声道:“我实属没有想到,陈汲会这样哎,说到底,怪我那小女儿”
五天前赤炎军惨败后,苏修远在惊怒之下,急匆匆去找陈汲。
可陈汲没找到,他却被苏暖拦在了门口。
“父亲,你不许骂陈汲!”
彼时苏修远还以为苏暖脑子没清楚,不由呵斥道:“胡闹!你可知道他做了什么事?他背叛了淮安,背叛了你爹啊!小暖,就连和你的婚事,恐怕都是他算计来的,为的就是得到为父和淮安的信任!
你看一看,我们信任了他,落得怎样一个下场!
你让开!他如今欺骗了你、乃至我们整个苏家,为父不仅要骂他,还要杀他!”
苏修远一向和气,难得出现这一副要杀人的模样。
苏暖吓哭了,卖力拦住他,哭道:“父亲,不是陈汲的错!都是我的错!”
苏修远猛然顿住。
“什么意思?”
苏暖抽噎着,全部向苏修远交待了个干净。
“我一直都知道陈汲还是效忠于皇上的,他在谢大人身边有大事要做,但您和谢大人迟迟不信任他我那时不喜欢谢大人,想帮姐姐,也想帮父亲因为,鸡蛋不能放一个篮子里嘛,若是谢淮安输了,借着陈汲的关系,兴许我们能将功补过,保下我们苏家的命所以,我及笄那天,我就和陈汲提亲了!”
她哭得满脸都是泪,苏修远却在原地近乎呆滞。
“所以,你为了帮陈汲获得谢淮安和为父的信任,就将自己嫁给了他?你是不是傻”
“我才不傻,”苏暖眼睛哭得像个兔子,却还顾得和苏修远顶嘴,“我喜欢他嘛,他也喜欢我,而且,说出来父亲可能不信,我的直觉一直告诉我谢大人会输否则我早劝陈汲效命谢大人了”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苏修远却在震诧之后,恼恨地扇了自己一个巴掌。
赤炎军兵败的源头,竟是他。
苏暖看着他自责地打自己,吓得不行,急忙上前楼住苏修远的双手,不停哭道:“父亲不用这样自责,就算没有陈汲,谢大人也会输的。
我都听说了,皇上占领了皇宫,外有燕西兵和陇右军相助,而且京外还有燕西王领兵而立,燕西王倾整个燕西之力啊!虽然五天前那场大乱,并没有轮得到燕西王上阵,但皇上背后力量如此雄厚,谢大人不可能赢!
而且,若没有陈汲,赤炎军定会持刀抵死反抗,那时候会多死多少人,您可有算过吗?父亲,陈汲其实是在救人呀”
她这声泪俱下的一席话,让苏修远滚着泪,颓丧地坐在了地上。
她说的这些苏修远都明白,可,他确实对不起谢淮安啊。
以至于今日,在牢狱之中,他都不敢抬头直视谢淮安。
谢淮安又怎会不知他心中所想?
牢狱里无风,再干净,亦有潮气和霉味萦绕四周。谢淮安看着苏修远满脸愧疚的模样,起身,慢慢走到他的身边。
他并未说什么,只是伸出手,从木栏穿过,落在苏修远的肩膀上。
“离京后要去哪。”
苏修远苦涩笑着:“回丰邑老宅,养老吧,这辈子就这样了。”
谢淮安道:“田园自有风趣,若有机会,我去寻你吃茶。”
苏修远怔怔地看着他。
半晌,他红着眼眶,道:“好,我用最好的雀舌等你。”
谢淮安慢慢收回了手,两个人没再说话。
宫外那些事情,谢淮安其实都知道,不管是那些朝臣的结局,还是赤炎军并未被诛灭的消息,都有人有意无意地告诉了他。
而他也知道,今日和苏修远一别,再见不知是何年月了。
谢淮安轻声道:“你保重。”
苏修远隐忍着泪意,应道:“你也保重。”
从诏狱出来之后,外面天光刺目,阳光烫在苏修远的后背上,他身上的巨石也在一点点被消解。
可是,他走着走着,忽然停下脚步。苏修远蓦地回过头,那蓄满眼眶的泪水,终于落了下来。
他太了解谢淮安了可是可是
苏修远模糊着眼,喃喃道:“他答应了要找我吃茶的,没事的”
他喃喃着,在阳光下站了好久,再次转身往回走的时候,他的脊背弯下,似乎是不敢再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