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丫崽真懂事,”赵音音开始赶工要给郑科长的褥子,钱老太太也帮着她理线理布条,“要是没她,你这可累多了。”
“这几个孩子都挺懂事的,”赵音音用缝纫机越来越熟练了,一边跟钱老太太唠嗑,一边又听着收音机里的评书,“姑姥你别回去了,多住两天吧。这眼瞅着就过年了,过完年再回去呗。”
钱老太太犹豫了一下,家里头还有鸡鸭呢!
“反正出来的时候不让柱子妈帮忙看了吗?也多不了几天,等你回去的时候,这棉线有多的给她带两绺,她不带不高兴的。”
“行,那我多住两天,”钱老太太自己一个人在乡下住,儿子孙子都隔老远,这年头电话也是个稀罕玩意,“你这老些活要干,我给你带带孩子。”
赵音音松口气,老太太一个人在乡下过年,她这心里头还真牵挂着。
这次她去接钱老太太过来的时候,就听说村里的老王头上厕所的时候摔了,被人发现的时候已经在地上躺了一个多小时。
这大冷天在地上躺一个多小时,命都去半条了!
“姑姥知道,你惦记姑姥,”钱老太太伸手在桌上碗里捡了个苞米豆,熟练地塞进赵音音嘴里,“怕啥呢,你姑姥身子骨是老王头能比的么?他都不能下地了,你姑姥种好大一片菠菜呢!”
“那是,我姑姥最硬实了!”
赵音音被钱老太太连着喂了一嘴的苞米豆,赶紧摇头:“先不吃了,干活要紧。”
她还指望着这一批褥子给她赚出来一间房呢!有房了,将来才能把姑姥接过来住,才能跟许云海分开之后叫几个小孩上她那去玩。
“你整,你整,我出去给灶坑凑凑火。”
钱老太太又端了搪瓷缸子,喂她家宝贝大侄孙女喝一口,这才慢悠悠去了堂屋。
白天烧炕不用木柴,用的是苞米杆,得先折断了才能凑进去烧。老太太一口气掰了三根苞米杆,都凑近灶坑,又拿了扫帚把地上扫干净。
“姑姥,真是辛苦你了。”
许云海转着轮椅从东厢房处理了,看见老太太干活,有点感激地跟她说话。
“谢啥,就凑把火,谁搁姑爷家不干活?”钱老太太慢悠悠地把扫帚放到地方,又把簸箕里的杂物倒进炉子,“不是说多稀罕姑爷,这不是指望姑爷对嫁出去的闺女好吗?”
本地方言,甭管什么辈分,只要是女婿都亲亲热热叫一声姑爷,也正是因为如此了。给孙女婿长辈分,不也是为了尊敬他、给侄孙女长脸?
“你说是不是?”
许云海脸上有点惭愧,他对赵音音只能说是尽力,可算不上好。倒是反过来说,赵音音对他可是掏心掏肺,他能做的也就是上个月发工钱的时候给她发了四十五块钱,赵音音还死活没多要。
他咬了咬牙:“姑姥,我有话想跟你说。”
“哦?有话跟我说?”钱老太太嘴上是问话,可是已经先走到东厢房去了,“我看你早就应该跟我有话说了,是不?”
人老成精,上次赵音音把她瞒过去了,这次她自个儿跑省城去了,钱老太太心疼侄孙女给她收拾屋,一收拾……可不就发现蹊跷了?
如果是真夫妻的话,哪怕因为许云海的腿的缘故暂时不远方,这嫁妆行李也不会收拾得这么整整齐齐的。
好些嫁妆连封都没拆,没这么干的!
许云海脸上有点羞惭,赵音音不好意思跟她姑姥开这个口,原就应该他先开口。听钱老太太这话,这位姑姥姥心里头门儿清呢!
“我跟音音,是定了假结婚的。”
这句话一说出来,许云海只觉得浑身上下轻松多了。
早先对赵音音的心思还只是朦胧一片的时候,钱老太太逼着两个人睡一个炕上,他还能说服自己两人清清白白的。
可是现在,他既然对赵音音有心思了,再放任钱老太太逼着赵音音来他屋里睡,这不……这不是成流氓了吗?他成什么人了?
“哦,假结婚。”
钱老太太眯缝眼看着他:“这是啥时候的事儿?”
“我俩刚结婚时候的事情,”许云海索性和盘托出,有啥说啥,“音音先提的,说就当给我当保姆带孩子带三年,之后她带着嫁妆走人,我俩婚丧嫁娶各不相干。”
“我当时还没得到以后能做手术的消息,想着我就是个废人了……也就答应了。就当她给我当保姆,我一个月给三十五块钱工钱。”
钱老太太听到这,对这个侄孙女婿其实还算满意。
这人的人品不错,也是赵音音撞对人了,换个人就算是不答应能怎么着?这年头的女人,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人家不答应你不也得伺候着?
而且,还主动给赵音音开工钱,说明这人不占小便宜。
不过,就算再满意,她这会儿也不可能向着外人。
“三十五块钱可便宜你了!”她自己的侄孙女自己了解,音音不傻了之后干活那叫一个利索,“你瞅瞅你这屋里屋外,哪不是干净利索的?我们家音音还大老远跑到省城去帮你找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