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楼的过程中,伊采的视线穿过医院大厅挤来挤去的人山人海,忽然捕捉到一抹扎眼的绿云彩。
染绿毛的人可不多啊。
伊采没时间停下,给姜夭漫发短信,让她留意一下大厅里的熟面孔。
伊采到了门诊,拿着预约的单子,由小护士带进了诊室。
她今天起得急,浑身不修边幅,甚至连淡妆都没有时间上,头发乱蓬蓬的,用电话圈扎成马尾,现在已经松了,顶在头上和一朵蘑菇没什么区别。
简单问了几句姓名年龄婚育情况之后。
医生慈和地看了她一眼:“昨晚没休息好?”
她眼下青黑有些严重,再加上她本来皮肤白,看上去更骇人。
伊采:“基本没怎么睡。”
医生:“睡不着?”
伊采想了想,说实话:“不瞒您说,现在对于我来说,睡觉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
医生:“难以入睡?容易惊醒?噩梦?”
伊采:“睡不着,通常不觉得困,哪怕连续两天通宵,也没有主动想睡觉的意愿……”
伊采第一次认真回忆失眠的感觉。
让她印象最深刻的是,曾经一段最严重的时期,颠倒的作息和严重不足的睡眠,让她时常在半夜感到心口闷痛,甚至喘不上气。
猝死的恐惧都无法催使他恢复正常作息,好好休养。
人的负面情绪一旦开了一道口子,简直就是指数增长。
医生问:“有轻生的念头吗?”
伊采垂着眼睛,坦诚回答:“从来没有,相反,我一直希望自己平安健康地蹦跶到老。”
医生又简单问了几句其他,渐渐地聊到她的家庭关系。
伊采能清晰地感受到医生说话时的条理性。
想必,医生也同样能明白,她的思维是完全清晰的。
医生:“最近是谁在陪你,家人吗?”
伊采:“我自己独居了一段时间,现在搬到了朋友家,是朋友在照顾我。”
医生:“你不考虑和家人在一起?”
伊采:“不考虑。”不等医生多问,伊采主动解释道:“我觉得自己独处,或者和朋友相处时,更自在一些。”
医生:“许多年轻人都不喜欢在家里受管束,这是正常现象,但是当一个人情绪十分糟糕甚至崩溃时,依然从心底排斥自己的家人,可能就不那么常见了……你小时候受到过来自家里的心理创伤。”
伊采笑了笑:“我们那个年纪,还没有‘心理创伤’这个词的概念,用长辈的话说,那叫矫情。”
医生了然。
在纸上用笔记了几下,继续下一个问题。
姜夭漫这个时候敲了几下门,推门进来。
伊采和她对视了一眼。
心理疾病的干预通常不允许第三人在场。
医生见伊采没有排斥的情绪,便默许了姜夭漫的陪同。
医生问:“现在有没有什么事情,能让你觉得自己生活是充实的,或者幸福的。”
伊采点头,说:“我很爱我的职业,也有很多想法,但是最近总是不在状态,以至于这些想法只停留在理论阶段,而无法付诸实施。我还很喜欢一个人,见到他或者想到他的时候,会让我觉得有一种特殊的幸福感。”
医生划出关键词:“特殊?特殊在哪里?”
伊采再次看了姜夭漫一眼,答道:“就是……区别于朋友的那种感觉,对我来说,有点陌生和特殊。”
医生:“男生?”
伊采点头:“是。”
姜夭漫一直在旁边安静地听着,秀眉紧蹙,一刻也没有松。
医生最后开处方的时候。
姜夭漫站起身,走到伊采身边,一只手搭在她的肩膀上,问:“医生,她情况怎么样?”
医生扶了下眼镜,很是严谨地说:“确实需要药物辅助治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