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像在高档饭店的桌上, 斟酒只需七分,然后浅饮细酌。在这里,人人饮酒如饮水, 大碗接着烈酒, 酒水如瀑倾倒, 洒出来的就当祭奠战场亡魂,无人觉得浪费。
这些将士也不过都十六七的年纪,对谭悠悠来说都还是大孩子, 跟现实中的卢之翰差不了多少。但无论古代还是现代,少年还是少年,朝气不可灭,孩子气也掩盖不住。
打打闹闹常有之,还会拉着谭悠悠一起打闹,酒醉后便瘫在地上,望着星空喊“娘亲”。
谭悠悠的酒量不小,但喝得不多,看到满地小将士或半醉或清醒,又听见了熟悉的笛音。
宋炼的笛音,她已很熟悉。
但自从那次后,她再没与宋炼交流。
笛音绕过军帐,唤醒沉睡的战马,谭悠悠从笛音中听到了更深的愁思。
那天宋炼不认玉如念的事,谭悠悠在与将士们相处中,慢慢就明白过来。
很多少年今天还在篝火前嬉戏打闹,还在说着以后回家要为母亲种地,要找个好媳妇儿,第二天可能就再也无法回还故里。
对他们来说多一份牵挂,便是多一个弱点。只有心无所系,才能在战场上战无不胜。
而远方对他们有所牵挂的人,许多也注定是场无疾而终的思念,不如就此斩断。
谭悠悠不知不觉又走到了笛音所在之处。
今夜月色朦胧,宋炼还是坐在帅帐之外,但这次手中的不是竹笛,而是一支玉笛。
明日便要出征,出征前他才会奏响玉笛,一曲愁肠,但听花落,寄予乡思。
或许每一次,都将会是他最后一次演奏这曲。
长水之战,之前曼音坊的小厮说过,宋炼便是在长水河畔战死。
那场战役也是陇岳之征的最后一站,最终获胜,从此边境无战事。
但也正是在这场战役中,无数少年没能再看见胜利的军旗。
就算知道结局,谭悠悠也无力改变。
宋炼应是看见了她,但没有停下。
谭悠悠也没有开口,忽然想到了什么,飞奔回刚才的篝火边。将剩下的牛、羊、兔、鹿、猪肉都拿出来。
笛声传到这里,已经非常微弱。但正是这样微弱的声响,在谭悠悠耳中便如惊雷炸开。
这是思乡的呜咽,是江南初雪后,落梅之声。
玉笛谁家听落梅这道菜,本来是要用五种肉类,两两糅合,就能变换出二十五种不同的口味,正合五五梅花之数。
但谭悠悠却没有时间再去排列组合,在军中,对思乡之人来说,最后一顿怎还会求其精细?
菜刀飞快将红肉剁成肉泥,又混合淀粉和系统中拿出的蜂蜜,将所有肉都卷成长条,仿佛是玉笛之形。
简易篝火的火候难以控制,不时有火尖蹿上来,炙烤这些肉条。肉条不断收紧,榨取出滋滋油脂,滴滴答答地落回炭火之中。
“什么气味?”有个浅眠的年轻将士率先醒来,夸张地吸着鼻子,寻找气味来源,“好香啊,这是什么肉?”
又一个将士醒来,吞咽起口水,“我记得没这肉啊。是我喝多了在做梦吗?”
“是悠悠,她又做了什么?”
越来越多的将士起身,纷纷围坐在那盘烤肉条边上,看着谭悠悠用火钳反复翻烤,早就忍不住开始流口水,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悠悠,什么时候能好啊?”
“悠悠,这都是什么肉?你刚猎来的?”
“你是不是傻?悠悠最多只能猎兔子!”
“你自己也不怎么样嘛!悠悠,你少分他一块啊!”
谭悠悠也闻到了烤肉香,笛声和战士们的话语都在这紧裹的烤肉中留香。
火上的烤肉终于完全沥出油脂,散发出焦香。谭悠悠没有精致的盘子装盛这些,直接就让小战士们上手抓。
“嘶……烫死我了!”小战士一下没抓住,缩回手揉起耳垂。
另外一个用肩膀撞了他一下,“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哇!这里面都是什么啊悠悠?你不会把所有肉都放进去了吧?”
谭悠悠浅笑点头:“真厉害啊,能吃出来。下次我两两组合,考考你们。”
“那我必须能吃出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