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件的主人公楚瑶正垂眸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也不知道刚刚施华和洛世奇的话有没有起作用。苏画扫了眼桌上堆成小山的卫生纸,意识到这事儿恐怕有些棘手。
至少在她和楚瑶相识相伴的十多年里,还从来没有见过楚瑶有如此激烈的负面情绪,苏画看着捧着纸不知所措的成诺,试探着开口打破沉默。
“战斗力够强啊阿瑶,上礼拜刚买的纸这么快就造完了。”
“……”
楚瑶瞪她一眼,哼哼了两声,也没说什么,又抽了两张纸,起身去了厕所。
还知道理人,问题应该不大,苏画稍稍放松下来,搬了个椅子过来坐着,顾及在厕所的楚瑶,压低了声音问成诺:“这到底是咋了啊?昨天不还好好的吗?”
成诺摇头,不知道是担心楚瑶还是受了她情绪感染,眼眶也红了一圈,“我也不知道啊,昨晚我俩还一块儿练混双呢,有说有笑的,结果今天早上她说让我先走她请假了,我还以为是要偷摸看你们红毯来着,结果哪儿知道她是去找洛指送退役报告啊……就这,你看看,洛指给送回来了,里面啥信息量都没有,就说自己不打了,洛指施指在这儿劝了两个多小时都没啥用,倔得跟头牛一样。”
苏画抿唇,从成诺手里抽出熟悉的牛皮纸信封,里面就一张A4纸,寥寥地写着几个字,简单得有些草率,甚至都没有苏画当年写的那一份真情实感。
当时还不太能理解为什么云霄会那么生气,现在同样的戏码换了人来出演,苏画才幡然醒悟,二话不说就撂挑子什么的,确实还挺让人生气的哈。
不过作为在场唯一一个稍微有点相似经历的人,苏画多少能跟楚瑶有一部分共情,知道她这时候未必乐意在别人面前吐露心声,哪怕是平时的死党,索性示意成诺和云霄赶紧离开,还女生宿舍一片清净。
门锁“咔哒”一声落上,苏画揉了揉眉心,随意地靠在厕所门口,声音懒洋洋的,“他俩走了,咱俩聊聊?”
里面哗啦啦的水声几秒钟之后终于停下,楚瑶拉开门,揉着眼睛走出来。刚刚还没怎么看出来,现在仔细一看才发现,好好的眼睛哭得又红又肿,越揉越红,苏画气不打一处来,强行将她带到沙发上,倒了杯水塞进她手里。
“缓好了?”
楚瑶抿唇,微不可见地点头。
苏画心里稍稍放松,在她身边坐下,手上也不闲着,拿了个柚子尝试剥皮。
“那能跟我说说为啥吗?”
楚瑶低头摩挲着杯子,沉默许久,久到苏画的指甲都已经触碰到了果肉,才幽幽开口。
“我昨天看电视了。”
世乒赛将近半个月的狂欢结束,体育频道邀请随冉和安宁一起复盘各项比赛、每个主力的得失,苏画下午化妆的时候瞟了两眼,两位都是功成名就的顶级运动员,比网上那些半吊子分析要专业得多,当然措辞也更犀利,对每个后辈都抱有殷殷期望。
“其实也就是说了些我自己也很清楚的问题吧,力量型打法,质量上乘而灵气不足,手术之后力量和旋转都跟不上,前三板和战术控制也不够精细,走下坡路是必然的,这次没输外战已经算是体面了。”
苏画剥柚子的动作顿住,她这一路虽然不算顺利,但是天生乐观,遇到什么难事儿都是打怪升级的心态,上面又一直都有师姐罩着,还没有体验过登顶之后守住繁华的艰难,自然也谈不上感同身受,连带着安慰的语言都显得有些干巴。
“哎呀,没事儿,你底子在这儿呢,慢慢来,没什么过不去的坎儿,你看……”
“但是我不想了。”
苏画准备好的长篇大论因为这一句话戛然而止,楚瑶对上她有些呆滞的眼睛,笑着摇头。
“花妹,从世锦赛回来我就在问自己,还热爱吗?还想继续吗?回头看看我这一路,我跟你还不太一样,没有体育世家的氛围,当初打乒乓球也只是为了矫正视力,结果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走了职业,进省队、进国家队,一切都按部就班,就这么走了二十多年。”
“爱肯定是爱的,不然怎么可能熬到现在。但是又好像没那么爱,就像有采访问我,乒乓球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我发现我没办法像成诺那样,眼里闪着光说‘乒乓球是我的生命’,我一直都觉得,应该是乒乓球属于我,而不是我属于它。”
“其实大满贯之后我就挺难受的,因为一直以来按部就班的那个目标没有了,但是我又没办法停下来,安宁姐把担子交给了我,我就要做好整个女队的大姐。慢慢地我就发现,乒乓球对我来说,责任好像大于爱了,就像这次世锦赛的外战,我满脑子想的不是‘我要赢’,而是‘不能输’。后来半决赛对上圆圆,第一个球对上她的眼神,我就知道自己赢不了,一个没了求胜心的运动员,怎么可能赢呢。”
“我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快乐地打过球了,我也没有安宁姐那么勇敢……一个人的比赛太难打了,我想退赛了。”
“你会祝福我的对吧?花妹?”
苏画沉默半晌,侧过头抹去眼角的水珠,“当然。”
楚瑶看不过去她霍霍手里的柚子,伸手抢了过来,压在心底许久的话终于说了出来,整个人都明快了许多,三两下剥出一条完整又漂亮的果肉,还能抽出精力去安慰情绪低落下去的苏画。
“你也别难过得太早,我那退役报告也就是给施指洛指打个预防针,你楚队是那么没责任心的人吗,怎么着也会陪你们走完这个周期啊,安宁姐交到我手里的接力棒,我总得安安稳稳地交给你啊。”
“以后你就是画姐啦,我们花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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