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梵一伸手紧紧握住他的手,哽咽道:“大人,那两个锦衣卫说的是真的,五年前确有人给他们指路...”
陈亦行瞬间怔住,他一直以为那两人不过是宋朗的计谋,用来离间他们的。
原来,确有其事吗?
他听着小姑娘泪眼婆娑、断断续续同他说了一切。
说到最后,小姑娘将他越攥越紧,他能感受到她掌心的微薄湿意。
他听见她说:“大人,她们不喜欢我也好,与我过不去也罢,我从未计较过。我自幼翻经书、念佛理,我懂慈悲,也知道原谅别人就是为自己积福...”
她呜咽着,将他的手抬起,把自己哭得猩红的双眸埋入他的掌心——
鸦睫在他掌心轻轻拂过,眼泪滚落而至,由他的手掌直直滴入了他的心里。
“可我做不到,这辈子我都不能原谅她!”
因为净玉的一念之差,害他吃了这么多苦。
她想想都觉得心脏窒得生疼。
望着眼前的人悲伤的模样,陈亦行的眼底有痛色浮现。
恨么?他自问。
当然,他恨过许多人。皇后、锦衣卫,很多很多人。
如今还要加上那个叫净玉的小尼姑么?
或许是的。
陈亦行的心脏钝痛,他清晰的发现,比起恨她给锦衣卫指路,让锦衣卫抓到了他,他更恨她向他的小姑娘说出这一切,害她沉浸在这痛苦的回忆中,无法自拔。
他叹气,将眼前的人扯入怀中,轻抚她的发,她发间木槿叶的幽香飘散,萦绕于空中。
“梵一,都过去了。人活着,自是要向前看的。”
良久,他感觉怀里的人止住哭泣,随后闷声开口:“大人又骗人。”
这话从何说起?
他失笑:“哪里又骗你了?”
小脑袋从他的怀里钻出来,杏眸已是红肿,“不是吗?大人哄我说都过去了,人要向前看。可大人难道不是将自己困在了五年前?到如今,即使喜欢一个人,都不敢对她说。”
陈亦行失语。
如今的他,自惭形秽,他的慌与怯,在她的眼前显露无疑。
梵一望向他的漆眸,看得见他眼底的挣扎。
然后,她再次被他按回怀里,她听见他的心跳声,此刻离她是这样近。
“再给我一些时间,好不好?”她听到他这样问。
这是他心口被打开的声音。
她点头,低声应好。
次日。
梵一醒来的时候,只觉得眼睛酸疼,回忆起昨晚陈亦行最后对她说的话,不禁勾唇。
她侧身,看见榻边放了张纸条,伸手便拿过来一瞧——
“好好养伤,我已回宫,冬节前回。”
放下纸条,她开始计算着离冬节还有几日...
*
陈亦行是匆匆回宫的。
因为宫里来人传信,告诉他一件棘手的事——
皇后,怀孕了。
走在宫道上,宫人们战战兢兢地朝陈亦行恭敬行礼,他不发一言、神色凌然。
宫人忙忙碌碌,将这宫中布置的张灯结彩、喜气洋洋。这萧寂的皇宫,已经有多长时间不曾这样喜庆了?
当今圣上,虽好女色,可后宫并不算充盈。
那些歌女舞女,只供玩乐,而未有名分。李砚只喜欢新鲜的女人,所以一批换一批,这些歌女舞女顶多在宫中待两三个月。
而后宫嫔妃,除了皇后外,便只有寥寥几人。
李砚虽为天子,可子嗣少的可怜。除了太子和远在边关的四皇子,还有一个病恹恹的六皇子以外,便只剩几个公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