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二,天已经亮了,杜雪还迟迟未归,宫人来传话,说是皇上要见她,明丽手中的玉梳子一下子掉落在地上,啪的一声,碎成好几瓣,她拿起眉笔尽量的让自己的手不抖,该来的躲不过,望向四周,她只是孤身一人,没有谁能救她。
“请问姑姑,皇上召见我做什么?”明丽给宫人塞了一把金叶子。
“皇上召见您,自然是您的福分,”宫人的面色微微缓和,她接过金叶子放进袖窿。
明家世代居住在长安,他并未像其他士族一样将自己的家眷全部暗中转移,也并未在朝堂上表明自己的立场,只要他还在长安一刻,皇帝就不会真的拿她怎么样,虽然她不受宠爱。
在看到杜雪的那一刻,明丽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浑身发冷,冷的牙齿直打颤。
地上的人根本就不成人形,像是血肉模糊的一滩肉,上面盖了一件勉强称得上衣服的血布,而杜雪柔若无骨的偎在新帝怀里,手里拿了一块蜜果子正往新帝的口中送,短短一日不见,她完全变成了明丽不敢认的模样。
明明是那么单纯可爱的小姑娘,却非要浓妆艳抹,故作姿态,或许是她一开始就没有看清过她。
明丽淡漠的行礼,心中却是惊涛骇浪,蛇信子一样的目光紧紧的黏在她的身上,腐烂的气息将她包裹,对于危险的本能让她恨不得马上逃离。
新帝淡淡一笑,一个眼神,杜雪就马上识趣的离开他的腿,一下子有了骨头一样。
“明家双姊果然名不虚传,真是长了一副倾国倾城的脸,寡人见惯了美人,却还是惊艳明小姐的姿色。”没有的先皇的压制,他逐渐的暴露出自己的本性。
“陛下抬举臣女,臣女一直听父亲说起陛下,说陛下文武双全,志勇无双,在陛下面前,臣女比那蒲草都不如。”明丽淡漠的捧着他,想搬出明源来让新帝有点忌惮。
大太监匆匆走进来,在新帝的耳边说了一句什么,他急匆匆的离去,留下杜雪和明丽两人。
“姐姐,陛下是个不错的人,你可愿与我一同侍奉陛下?”
“臣女进宫前父亲曾给定过一门亲事,且臣女与那人情投意合,万不敢负了好儿郎。”明丽不知道杜雪有没有名分,也不知道该怎样称呼她,昔日打闹嬉戏的人猛然转变,她适应不了。
“姐姐,我不后悔,也希望姐姐日后不要后悔。”
明丽离去的身影顿了顿,然后头也不回的走出去,身后瓷器碎裂的声音传来,她知道,杜雪没有依靠,也知道杜雪的父亲早就放弃了她,经历了太多的惊恐,她给自己选了一条满是坎坷的不归路,明丽明白她的不容易,甚至隐隐看到了她未来,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越走越远。
没有杜雪的小院子格外的安静,干枯的树枝上连一只鸟儿都没有,只有寂静的风,呼呼的吹着,她数着时辰慢慢的熬着,守着廉歌带给她的希望,枯坐着。
大殿里,萧碎将手中的盒子递上去,太监小心翼翼的接着,盒子的底部滴滴哒哒的渗出鲜红的液体,太监的手抖了一下,马上恢复正常,他已经猜到了这盒子里装的是什么。
饶是做好了心理准备,在新帝的面前将盒子打开的那一瞬间,他还是被吓的瞪圆了眼睛。
一个死不瞑目的人头,瞪圆的双眼恰好与他对视,太监倒吸一口凉气。
“赏,”
萧碎的指尖还残留着嫣红的血,双手接过太监递来的玉珊瑚,嘴角扯出一抹笑,“谢陛下。”
“等等,萧爱卿先不急着走,寡人给你看一样好东西。”
寝殿里,新帝躺在软踏上,拍拍一桌之隔的软塌,“爱卿不要拘谨。”
萧碎看着宫人一个个褪下,偌大的寝殿中安静的落一根针都能听的见,暗处的气息让他知道,那是时刻保护新帝的暗卫,紧了紧手中的暗器,他缓缓躺下。
新帝如痴如醉的将小盒子打开,脸上满是痴迷,“爱卿试一试,这可是好东西。”他又打开一盒,迫不及待的放入口中,接着脸色潮红,双手开始宽衣。
一双浑浊的眼睛看着萧碎迟迟不肯食用,微微有些动怒。“爱卿这是信不过寡人?还是觉得寡人要毒害你?”
萧碎一眼就看出这不是什么好东西,乃是贵族之间流传的寒石散,服用后会让人产生幻觉,甚至上瘾,逐渐的掏空使用者的身体,他强忍着不适在口中放了一点,不一会儿,身体的异样让他眯起了眼睛,果然,里面还不仅仅只是寒石散。
新帝的药性早就上来,他有些兴奋的看着萧碎将药粉放入口中,然后一把推掉碍事的炕桌,将萧碎的手拽住。
外面的人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只听到新帝的怒吼,以及刀剑碰在一起的声音,那位萧大人自从进去后就再也没有出来。
惊雷
初四,接应她的人到了,逃跑比想象中更顺利,只是她怎么都想不到会遇见萧碎,他浑身鲜血的躺在角落里,昏迷不醒。
刹那间闪过的恻隐之心让她带上了萧碎这个累赘,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马车急速的驶过长安的寂静的街道,身后,是紧追不舍的禁卫。
接应的人马上不敌,车夫很快被斩与马下,明丽迸发出强烈的求生欲,眼看着就要逃出城门,廉歌早已打算好一切,城门此刻为她敞开,身后,萧碎还在昏迷,马车上只有她一人。
她在颠簸中抓住缰绳,拼命的赶车,身后皇宫燃起一片火光,急于逃命的明丽并未看到,她只想不顾一切的逃离,身后的禁卫不知何时放弃了追杀,等她察觉时,马已经累的瘫倒在地,四周,满是荒芜。
劫后余生的她浑身颤抖,汗水浸湿了头发和衣裳,双手抖的拿不住任何东西,回头望去,长安城已经消失在视野里,她逃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