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热散后,是冰凉刺骨的寒风,明丽渐渐的冷静下来,累瘫的马儿慢慢的站起来,她抓出一把黄豆,放在马儿的嘴边,看着它一点一点的咀嚼着,这批枣红马她见过,是廉歌最宝贝的马儿之一,名叫朝阳,它的皮毛带着朝阳的艳红,明丽伸手抚摸马儿的脸颊,等着它慢慢的恢复体力。
朝阳最是通人性,是一匹温顺的马,感受到明丽的心疼和喜爱,它仰起头,叫了一声,路边的干草它也不嫌弃,细嚼慢咽的吃了许多,明丽拿出为数不多的水,让它喝下去,拍拍它的脑袋,朝阳,谢谢你,让你跟着我逃命,委屈你了。
她不知道会不会有追兵,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去哪里,朝阳带着她一路向南,天微微亮起,太阳缓慢的从东方升起,染红了半片天空,自由的一天已开始。
马车里的萧碎还在昏迷着,明丽不知道要拿他怎么办,冰天雪地的荒芜里,她无论如何都做不到把他丢弃,只能慢慢的等着他醒来。
朝阳把她带到了一条小溪旁,立春后的小溪在阳光的照耀下,冰层开始消融,明丽拿出水囊,用石头破开冰层,往水囊里面灌水,破开的冰层涌进去新鲜的空气,鱼儿争先恐后的往冰口窜,意外得到的两只鱼让明丽开始对以后的生活有了信心,她自己一定能好好的活下去。
廉歌准备的马车里应有尽有,连打火石都有,她一开始并不熟练,尝试了好几次后终于点燃了干柴,开剥鱼并没有想象中难么难,却也没有那么简单,双手被溪水冻的通红,麻木,可是看着架子上的鱼,明丽由衷的感到开心。
火舌舔舐着鱼皮,虽然只有盐,可耐不住鱼肉最原始的焦香,明丽吃掉了一条,另一条有些吃不下,这时她才想起,萧碎还在昏迷,翻出马车里仅有的一只茶壶,逃跑的路上,壶盖已经破碎,好在壶没有碎,天寒地冻,水开的很慢。
咕嘟咕嘟的声音传来,明丽已经把少年的衣服撕开,露出他满是伤痕的腿,沾了热水的帕子小心的擦拭着他的伤口,很快明丽就发觉了不对,少年的另一条腿骨折了,诡异的扭曲着,而且少年的体温异常的烫。
荒凉的四周,抬眼望去,没有一丝人烟,她只能期望少年自己熬过去。
她找来腐朽的树枝,尽量的把树枝削的平整,然后将少年的小腿固定,期盼能让他少一点痛苦。
第二天,少年醒了,在明丽注视的目光下,他开口说了一句‘你是谁’,明丽当场愣住,她追问少年还记得什么,一番交流,她发现少年什么都不记得了,眼前一阵阵发黑,面对满然无措的少年,她心中的那一丝良知被触动。
对着那样的一张脸,哪怕他的脸上有好几道伤痕,明丽都无法违心的说出少年不好看的话,那是一种支离破碎,能触动人心的美,干净的像是一眼就能望到底,她叹息一声,认命的将凉透的鱼再次放到火上烤。
少年吃东西的动作很斯文,哪怕鱼皮有些焦黑,还带了腥味,他没有嫌弃或者挑剔,只是慢慢的咽下去,若不是明丽早先吃过一条,都要怀疑那鱼是不是真的很好吃。
“你知道我是谁吗?”身上的伤时时刻刻的在疼,他的脸色很苍白,声音也有些低哑。
“你叫,”萧碎两个字在喉咙里滚了一圈,“碎,岁岁。”两个字的发音一样,可一个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另一个是岁岁平安。
“我们是兄妹,叛军攻占了我们的家,逃亡的路上,父母皆死于叛军的刀下,只剩下我们相依为命,谁知你又失忆了,”
少年并未全信,他虽然有些疑惑,可是碎这个字让他无比的熟悉,甚至感到亲切,对于她说的逃亡,他却一点印象都没有。
“我叫安安,我们姓郭,祖居山东。你的腿骨折了,是叛军打断的。”一个谎言需要更多的谎言来圆,可面对一无所知的少年,无论她说什么,少年都是半信半疑,他只是安静的听着,大多数都是呆呆的看着外面荒芜的草地,偶尔一群麻雀飞过,他能一直看很久。
明丽有时候会给他讲一些好笑的事情,分散他的注意力,少年从来没有喊过一次疼,他只会默默的忍受着,实在疼的厉害,也只是哆嗦着唇瓣,浑身颤抖,抓的指甲泛白,一双眼睛里模糊一片。
他总是无声的忍受着,哪怕有时候疼的睡不着,也会咬紧牙关默默承受。
明丽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盼望着能找到大夫。朝阳带着她一路向南,崎岖的山路勉强能走马车,少年被颠簸的更加痛苦,一双眼睛忍的通红,她只能任由少年紧紧的握着她的手,除此,再也做不了什么。
穿过崎岖的山路,袅袅升起的炊烟让明丽忍不住惊呼,走了这么久,她终于见到烟火了。
身旁,少年脸色苍白如纸,浑身上下滚烫!明丽连喊了好几声,少年都没有一点反应!
倒春寒
宅子在半山腰若隐若现,若不是现在山上树木的叶子都落光,又有袅袅青烟在宅子的上方盘旋,明丽根本就发现不了。
往山上走到看似很近,却赶了半天都接近不了,朝阳不安的扬起前蹄,不肯往前再走,明丽下了马车,马上变了脸色,这条路,她走了最少三遍,不安在心底蔓延,朝阳一直是一匹聪明的马儿,它绝不会在一条道上来回转圈。而且它神色不安,焦躁的直叫。
明丽苦笑,她这是不小心闯到哪位高人的阵里来了,看似哪里都没有奇怪的地方,可就是兜兜转转走不出去,她曾上过几节奇门遁甲的课,可奈何悟性太低,只能略知皮毛,这样看是平淡无奇的阵,哪里都是寻常的,可就是这样的寻常,才让她更加的不安。
一人一马茫然的看着脚下的路,不知该往哪里走。
半山腰的环境显的寂静无声,光秃秃的树枝无风摇摆,越寂静越诡异,朝阳更加不安。
马车里细微的响声引起明丽的注意,她跳上马车,少年醒了,嘴唇干的起皮,嗓子嘶哑的几乎发不出声音。
明丽赶紧给他喝一些水,少年的呼吸声很沉重,每一次呼吸都承受着巨大的痛苦,明丽看向他的腿,绑着朽木的布条又渗出了嫣红,她不懂医术,只除了一开始给他固定,后来就不敢再触碰他,怕会让他更加的痛苦。
“如果你还有记忆的话,是不是能解开现在的迷途,我们现在走不出去,被困在这里了。”车上还有一些水和干粮,撑三四天不是问题,她可以撑着,可是少年撑不了。
少年的视线随着明丽掀开的帘子往外看,他疑惑的看一眼四周的环境,手指无意识的描绘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