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先生在家吗?”明丽看着一个小姑娘问。
那小姑娘十来岁的年龄,梳了双丫髻,一张瓷白的小圆脸,眼睛亮闪闪的,一身淡黄色衣裙,“您有什么事吗?”看了看明丽后,眼睛疑惑的眨了眨,只觉得有些莫名的熟悉感。
明丽掏出一对雪花银铃铛递给小姑娘,“答应过你的礼物,”
“安姐姐跟我来,”女孩的声音立马变得亲切,说完,她抬起头看着元折,也不说话。
明丽明白她的意思,“这是我的友人。”
院子里,一个女子正在给桑蚕丝染色,她穿了一身棉麻的束口衣衫,长发随意的挽起,虽是农妇的的打扮,可一举一动却说不出的赏心悦目。
“阿姐,安姐姐来看我们了,”
小姑娘名叫白雨,院子里的女子是她的姐姐白雪,姐妹两相依为命,五年前,两人走投无路时,是明丽救了她们,后来白雪凭借着自己的手艺在这里扎了根,和明丽一直有往来。
只是世家一直霸占着丝绸的出路,她们制作的丝绸并不多,直到去年,元折买了她们手头的丝绸。
虽几经波折,但整个村子里的人都看到了希望,因为那匹货物的顺利出手,让养蚕人都不必再受世家的压迫。
这就是明丽非要让元折来这里一趟的原因,她想用丝绸之路,来拯救这里女子们的命运,她想让这些女子人拥有自己的求生本领,世家人独享的那块糕点,她想分一口给这些想要努力谋生存的女子们。
白雪将染好的桑蚕丝挂在竹竿上,用清水洗了手,看着元折说:“这就是元老板吧,我是白雪。”她素白的脸上不施粉黛,青丝仅仅用一根丝绸系着,手因为长久浸泡在染料里而变得沧桑,指甲有些黑,可她的眼睛和白雨的一样,都是那么亮晶晶的,里面满是对生活的向往,当女子能通过自己的双手谋求生路时,浑身上下都是活力。
像是风雨中的野花,不惧电闪雷鸣,独自美丽,在这贫苦的山涧里,散发着芬芳。而不是金玉楼里的行尸走肉,金玉堆砌,胭脂粉黛,哪怕再美丽,都散发着腐朽。
白雪将他们请到碎石砌成的屋子里,屋子不大,一张矮桌,三两个木头板凳,地面是碎石子拼接的,一辆纺车占据的屋子的三分之一,丝绸和蚕丝占据了三分之一,剩下的地方很局促。
这时她才反应过来,脸颊微微有些发红,“陋舍小了点,请坐,我去倒茶。”
元折打量着纺车,纺车是时下最先进的,他没有想到能在这里看到这样的纺车,眼中有些诧异,纺车上一段绸缎吸引了他的注意,不下五中颜色的丝线在交织中出现了精美的图案,一缕阳光此时正打在上面,柔和的泛着光晕,他从未见过这样图案的绸缎,恐怕全国上下都未必能找出来,着让他更加的惊讶,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一批新图案的出现,势必会掀起绸缎界的波涛。
从明丽的眼睛里,他看到了同样的诧异,两人之间的默契让他们都不必开口,光是眼神,彼此就能够心领神会。
白雪此时将茶水端了进来,茶的清香丝丝缕缕飘散在鼻尖,沁人心脾。
“好茶,白先生给某的惊喜真是越来越多。”
“山上采的嫩芽,我也不懂,是隔壁的老伯送与的,我不太懂茶,就是觉得好喝,元老板喜欢我可以送你一些,屋子里还有许多,每年清明前,老伯都会炒制许多,分给邻里乡亲。”白雪微微一笑。
她的声音柔柔的,不紧不慢,和山涧的风一样,明丽最喜欢与她待在一起,卸下满身的戒备,她指指纺车上的绸缎,“我从未见过这样的绸缎,是最近新出的吗?”
“雨儿前两天在绸缎上绣了双鱼戏水,我看着那两条锦鲤突发奇想,就想着能不能用不同颜色的丝线纺织出来花样,纺了两天就做了两尺,现在把一开始的心血来潮都耗的差不多了,看见这些花样就觉得有些头痛。”她苦笑着。
“这次突然拜访,某想与白先生做笔生意,”元折放下茶杯,正色道。
元折突然严肃起来,白雪愣了一下。
“实不相瞒,上批的货比我想象的更加顺利,这次前来,除了采购丝绸,我和明丽,还想做一件事,我们需要更多的丝绸,更多的不一样的丝绸。”他看了一眼纺车上的丝绸,意有所指。
“我不敢保证能收到多少蚕茧,秋天来临,已将不适合再饲养蚕宝,只能从养蚕人的手中收购,农户散散两两的分布在山涧里,只能大概预估,在有,新的花样,我现在还没真正的熟练,大量的产出有些说大话。”
“这是我的第二个目的。”明丽知道白雪的难处,也听出了她话里的拒绝,“我想扩大纺织的产量,至于银钱,我们来想办法。”
白雪还是有些为难,“我们散散两两的纺织并未威胁到他们的利益,可若真的形成规模,那就成了不能移动的靶子。”
“可化整为零,等他们察觉的时候,我们已经走上正轨,至于别的,我想,过不了多长时间,这世道或许会变也说不定。”元折沉思后说。长公主的政变让一些世家彻底的没落,萧碎虽然明面上不反对,可背地里也让世家吃了不少的暗亏。
元折故意出去散心,让明丽和白雪两人在屋内交谈。
“来时,我看见承载了我整个儿时的青楼,比记忆中的更加的辉煌,也不知道有多少女子跌落其中,我做不了什么,也不能强求那些愿意留在那里的女子,可我想给她们多一个选择,这里世代贫苦,世代养蚕耕种,可连自己的儿女都养不活。我想让那些可以选择的女子不再走一条不归的道路,眼下,你我或许可以改变。”
她知道白雪比一般的女子更加聪明,也懂得掌握自己的命运,第一次见面时,她和妹妹狼狈不堪的在混乱的市集里等着买家,可她的眼睛不似周围人的眼睛,那些人早已听天由命,满身灰败,唯有她,一双亮晶晶的眼睛里满是不服输,倔强的站在那里,像是老鹰一样,张开自己的臂膀,紧紧的保护着自己怀中的脆弱。
那一刻,她仿佛看到了自己,等她回过神的时候,一大一小已经跟着她回了走了一路,那时她的处境并不好,连自己都无处可去,就给了两人一些饭钱,将两人的卖身契当面销毁,又消了两人的奴藉。
“我会着手准备的。”白雪垂下眼皮,不知在想什么。
“这次来这里我不会多做停留,明天就会离开,这是押金,到城里的钱庄可以兑换。”小离县城并不远,驾车两个时辰可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