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雪是被从山东送过来的,所以对明丽的身世不清楚,也没有故意打听过她,在她看来,这块玉的成色还不错,雕工也可以,一块凤鸟衔玉兰雕的满是灵气,可她们这些世家的嫡女,就算在家里不受宠爱,好东西却是拥有不少,这块玉虽说不错,可还没有达到让人如此珍惜的地步。
明丽对此淡淡一笑,满脸的温柔,一双眼睛里有回忆,有悲伤,还有一点杜雪看不懂的甜蜜。
见她不愿多说,杜雪也不在问,拉着她非要送她一块玉。
入宫的第六天,她们见到了一众公主们,杜雪和明丽被七公主选中,与其说是选中,倒不如说是剩下。
七公主在宫中最不受宠,明丽的身份有些尴尬,而杜雪的家世最低,她们像是菜市场被挑拣过剩下的菜,无可奈何的选择对方。
唯唯诺诺的七公主平时都是被奚落的对象,同时也是最小的公主,只有八岁,她母妃早逝,被皇后收养在宫中,奈何皇后隐居后宫深处,整日吃斋念佛,对于一切事情皆不过问,七公主很少见她,只在每月初一的时候给她请一次安,连一句热乎话都说不上。
明丽已经习惯了自己的新名字,可当每次有人喊明丽时,她还是忍不住会怀念安安这个名字。
“明丽,请回答一下我刚才的问题。”郭夫子沉着脸走到她的跟前,明丽在课堂上出神已经不是第一次,他的语气忍不住带了一丝严厉。
见明丽答不出,又说:“今有田广十五步,从十六步,问田几何?”郭夫子又将刚才的话重复一边,耐心险些耗尽。这是九章算术里入门课,也是最简单的课程,其中又不少的贵女们早就学习过,重新讲一遍不过是为了能够让少数没有接触过的人能跟上课程。
“广从步数相乘,是,”明丽犹豫一会儿,在心中记算得数,“是一亩。”
明丽磕磕绊绊的回答显然没有让郭夫子脸上的沉色散去,他本就不喜给这些贵女们授课,这次是被强拉硬抓的临时顶替。
他讲课的速度很快,明丽跟不上,只能私下下功夫,算术课过去后,杜雪来到她身边,“我学过一些,你不会的可以问我,虽然我也算不上聪慧,”她咧开嘴笑笑,脸上满是无所谓的快乐。
七公主作为最小的公主,她也学过一些,九章算术里的方田是最简单的,“也可以问我,”她的声音细细弱弱,整个人一点没有公主该有的气势,在杜雪和明丽的身边,乖的像是森林里的小鹿,一双眼睛软糯糯的看着人,让人忍不住想要逗弄。
“知道了,我们公主也很聪明,以后就靠公主了,”杜雪的手放在七公主梳的光滑的发髻上,揉搓两把,满足的笑弯了眼。
明丽对文课不精通,最喜欢武艺,她觉得能学一点保护自己的本领比学习那些文邹邹的诗词歌赋要实用的多,女孩子们只有了了无几的人选择了练武,杜雪和七公主跟着练了两节课后纷纷放弃,不是她们不努力,实在是教授武艺的夫子太过严谨,她们连半个时辰都坚持不下来。
反观明丽,她总是有使不完的力气一样,从不叫苦喊累。
“哟,看看这块玉,凤鸟衔了一朵娇滴滴的玉兰花,上好的羊脂白玉呢。”宇文姗曾经被明珠奚落过,一直怀恨在心,时不时的喜欢找明丽的麻烦。
明丽突然停住脚步,她的脸色变了变,赶紧查看玉佩,不见了!
“还给我。”明丽的声音里带了冷意。
玉佩在宇文姗的手里抛来抛去,噗通一声,玉佩跌落到湖水里。“抱歉,手滑,改天我一定赔你一块更好的玉。”她脸上的笑还没有收回去,就看见明丽不要命一样跳进水里,要知道,现在已经是深秋,湖水冰冷刺骨。
“救命啊。”明丽在水里没了动静,只余一圈又一圈的水波纹在湖面上,宇文姗突然尖叫一声,又赶紧伸手捂住自己的嘴,四周环顾了一眼,见没有任何人在,提裙子就跑,一点也不关心明丽的死活。
明丽在湖底摸索了好一会,入手的满是污泥和石子,冰冷的湖水刺骨的疼,憋气憋的时间太长,她不得不赶紧冒出头缓一口气,然后再次扎进水里。
疲惫和找不到玉佩的绝望让她慢慢崩溃,怎么办,那是他送她唯一的东西,冰冷的湖水一点点夺走她的体温,腿肚子开始抽筋,她僵硬的泡在水里,万般不舍。
怎么办,还要继续找下去吗?她现在已经没有体力了,再找下去恐怕要葬身湖底,在命和玉佩之间,她选择前者,游上岸的明丽狼狈不堪,她看着平静的湖水,无声的哭泣。
少年靠在岸边的假山上,一直注意着明丽,满满的都是看好戏的架势,明丽沉入湖底的时候他轻轻的叹一口气,这湖底又多了一条冤魂,等她浮上来的时候,少年明显对她多了一些兴趣,意料之外的事情总是能引起他的注意,他像是找到了好玩的事情一样,紧紧的盯着明丽接下来的动作,现在的天气泡在水里并不好受,当然,他从一开始就选择袖手旁观不是因为水凉,也不是他不会水,而是天性里的薄凉让他做不出救人的动作。
好戏看了一会儿后,他从假山后缓缓的走出来,一张比女孩子还要漂亮的脸蛋上满是怜惜,伸手接下自己的披风。
“小姐,披上吧。”端的是一副谦谦君子的嘴脸。
他轻轻的盖在明丽的身上,见她的目光一直看着湖水,然后叹息一声,“我送小姐回去,不知小姐住哪?”
明丽这时才看向他的脸,饶是看惯了美人,还是忍不住惊艳,可她现在没有一丝一毫欣赏的心,满心疲惫的拒绝道:“谢公子好意,我自己能回去。”浑身湿透的样子并不好看,明丽接受了他的披风,却仅此而已。
“公子姓什么?改日我将披风洗了还给您。”她拖着满身的冰冷和疲惫,苍白的脸看起来脆弱不堪,唇瓣上没有一丝血色,头发上滴滴哒哒的往地上落着水珠,狼狈极了,却并不难看,大红色的披风穿在她的身上,趁着她苍白的脸,竟诡异的有些美。
少年的心像是被什么轻轻拨弄了一下,带着一阵颤意。
他又是轻轻一叹,“萧碎。”
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