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句说得又快又急,似乎两人都没料到,一下说完,两个人都愣了一下,又都沉默了。
四下无声,唯有屋外的风吹得树枝哗哗的响,还有哪个卖糖葫芦的正经过,一声声地吆喝:“糖葫芦唉糖葫芦,香香甜甜的糖葫芦……”
裴屹舟忽的笑了一声,然后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小娘子,你把口水揩到本官的官服上了,本官要罚你。”
晓珠一双杏眼微嗔,有些惊诧。
“罚你一辈子不见阿章。就算去见,也得是和我一起去,穿着我买的云衣罗裳,涂着我买的胭脂水粉,戴着我买的金钗玉簪。”
第67章
灵萱在县衙茅房里解决了问题, 蹦蹦跳跳地回去,准备再吃一盘儿卤煮花生、喝一壶玫瑰露子,哪里知道, 经过侧门门口时,却见有个熟悉的身影一掠而过。
“哈哈,是周儒平!”她自言自语地道,小胖腿儿迈得极快,三步并作两步追撵了去。
上午的街市也是闹哄哄的, 人多得很, 买米、买菜、买饮子的,卖布、卖花、卖早点的, 吵吵嚷嚷闹作一团。
更有些买卖鸡鸭鹅等活禽的, 要打开笼子抓起来看,有些时候一个没抓住, 小鸡扑腾着翅膀乱飞、鸭子“嘎嘎”乱叫、大鹅生起气来,伸着扁扁长长的嘴巴,对着人就是一阵猛戳。
灵萱追着儒平的背影去了, 奈何集市太过热闹,等她扒拉开人群时, 他正转过了一个街角, 灵萱只见了他的一片衣角。
可奇怪的是, 他的衣角之外,还有一抹石榴红的裙裾紧贴着。那分明就是女子的衣裾, 而且看身量, 应当比他还矮。
灵萱心里奇怪, 没听说过周家有与他年纪相仿的姐妹呀。可见不着人,也不明就里, 心里七上八下乱糟糟的。
如此过了几天,儒平也没上裴家来玩儿,灵萱心下难安,悄悄遣了人去打听,得到的消息却是,儒平要接待周家新近来的贵客,脱不开身来。
灵萱心中不乐,让晓珠瞧着端倪来,她让小姑娘直接去找儒平,灵萱却想:
周儒平那个二皮脸,给他三分颜色就要开染坊。若是这次我低了头,日后不知他要嚣张到哪里去。于是儒平不来找她,她便也不去找他,只在家里生着闷气。
幸而灵萱极容易受他人影响,晓珠成日都开开心心的,她也得了几分感染,舒展了愁容。
自曹氏与春玲服刑后,关于晓珠的谣言没了人煽动,天长日久的,也就渐渐消散了,晓珠的铺子生意又好起来,她也琢磨着研发些新的吃食。
前日里,晓珠收拾库房,从底下翻出一包糯米来。一问冬青才知,这是去年夏天观音乡的朱大嫂送的,冬青接了,也不知怎么做,就搁库房里了,这一放,就给放忘了。
晓珠心道:糯米可是个好东西,可做的东西多着呢。于是把它们倒出来,在阳光下晒了几天。
到这日,糯米晒得差不多了,晓珠取了一小钵,上锅里蒸熟后来舂,先给舂成糍粑状。
舂糯米可不是个轻松活儿,若在年节,需要舂的糯米多,则要成年男性三人抡起大木锤,轮番使劲儿,捶打千万次方成。
幸而晓珠这次舂得少,又不着急吃,只用一个小棒槌,手酸了就歇会儿,悠闲着舂了两日,终于将糯米舂成了糍粑状。
灵萱一直瞧着,眼见着糯米从颗颗分明变得粘作一团,直呼神奇。但神奇的还在后面呢,糍粑成型后,切成小条儿,入油锅炸制,再浇上红糖,一道红糖糍粑就这样做好了。
蜀地味重,尤其在吃火锅的时候,麻辣灌口。于是,在火锅席上,就总有这样一道红糖糍粑,在太辣、太麻的时候,吃个甜口的,转换味道。
经过炸制,红糖糍粑表皮酥脆,偶尔有未舂碎的糯米,吃在嘴里非常有层次。而越往里嚼,越是软糯、热乎。又是酥脆又是软糯的口感,和着最外面的一层甜甜红糖水一起,滋味别提有多美了。
但糯米易积食,糍粑也不能多吃,于是,在灵萱吃了五六块后,晓珠便不许她吃了,端了她的盘子道:“大人昨日说,让你抄《孟子》,你都抄了吗?”
不是晓珠舍不得给她吃,实在是吃多了要坏事儿的,她前日吃多了羊肉饺子闹了肚子,这才好了没多久呢。
于是,任灵萱如何撒娇耍赖,晓珠也不给她了。
晓珠比灵萱高多了,盘子由她拿着,灵萱跳起来也够不着。跳了几次,又听晓珠以裴屹舟的口吻劝她写作业,灵萱便有些生气了:“晓珠姐姐,你怎么回事儿,从雾灵山回来,怎么和我哥哥站在一条线上了,说话也一个样儿。”
晓珠背过身去,把剩下的红糖糍粑锁进柜子里,应声道:“哪有?萱萱胡说什么?”但她自己知道,那慢慢涨红的脸,泄露了她的心绪。
大约,连她自己也没有注意到,有些什么东西,当真不一样了?
有这种想法的并非她一人。
彼时,裴屹舟正一身便衣,带着高捕头等人巡视各街、体察民情。冬青作为他的贴身小厮,也跟在一旁。
师爷指着一座人声鼎沸的酒楼对裴屹舟道:“兴旺酒楼的朱掌柜,是本县今年最大的纳税户,大人要不要进去看看?”
他们这次出来,本就是怀着倾听民意的目的,该笼络的笼络,该打压的打压。朱掌柜这样的纳税大户,是该进去说几句话,表扬安抚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