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她一跺脚,嘟着嘴,脸上红通通的,却在娇媚羞涩之外,多了几分愠怒——看样子,是真生气了。“你把这些做了,我做什么呢?”
裴屹舟手上一僵,知道自己越权了,慢慢放下了袖子。
他欲要怜惜她,反而让她不自在了。于是,只好端起一旁的红糖糍粑吃了起来。
他甚少吃这种甜食,上次吃,还是晓珠做的红豆圆子。糍粑一入口,只觉甜甜蜜蜜,回味无穷,也不知真的是糍粑的味道,还是面前的姑娘使然。
连着吃了三块,有些腻了,他才放了碟子,又不知该做什么,只好继续盯着晓珠切菜,生怕她把自己手切了。
一只手握刀,一只手按莴笋杆儿,只听当当当一阵,左手退右手进,一根儿莴笋便成了一堆丝儿。
他想:她那样纤细白皙的手腕儿,要戴一个浅绿色的镯子,才好看。
正想着明艳楼那些珠环钗簪戴在晓珠身上,是何等模样,竟见她又跺了一次脚,这次是羞怯多些了:“大人!你一直看着我做什么?你有什么事儿吗?”
裴屹舟回过神来,眉毛一挑,支吾着道:“我……我想问问你,缺不缺什么东西?”
晓珠不明白他是怎么了,吃错药了一样,带着狐疑,回忆道:
“灵萱的拨浪鼓让她给摇坏了;秦嬷嬷的烘篓子坏了一个;冬青说他又长个儿了,要买新衣服;还有,后院儿的围墙破了个洞,我怀疑是儒平掏的……”
裴屹舟心道:这个笨姑娘,满脑子都是别人,制止她道:“不是别人,我问的是你。”
晓珠愣头愣脑的:“我啊,我什么都不缺啊。”她还指了指胳膊和腰,好像是在说,她并不缺袖套和围裙。
裴屹舟又提示她:“别人都穿金戴银、珠光宝气的,金钗、玉佩什么的,你不缺吗?”
晓珠傻乎乎的,把菜板切得咚咚直响:
“我要那些做什么?我娘以前说,缺什么才展示什么,别看那些人穿金戴银的,指不定是打肿脸充胖子,家里都揭不开锅了呢。那些东西,倒还耽误了我做饭。”
裴屹舟:“你……你……”他“你”了半天,到底什么也没说,只把头摇一摇,苦笑了一声。
可是,心里却有个声音在告诉他,不该是如此的。
第68章
裴灵萱老实了一两天, 按着浮躁的性子,把哥哥编的《孟子》抄了几页。到今日,终于忍不住了, 刚抄了几个字儿,心里就跟猫儿抓似的。
她丢了笔,看着窗外,学着秦嬷嬷平日的样儿,悠悠叹口气。儒平一直也没来, 捎了口信儿来, 说家里在忙什么事儿。她觉得自己有些按捺不住了,想去找他了。
她心道:好吧, 周儒平, 算你有本事。接着,从凳子上一梭, 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出了屋子。
现下里,晓珠吃了早饭就去东市铺子上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偌大的裴家, 只有她和秦嬷嬷在。
但她到了院子,更是把一颗心放到了肚子里去——秦嬷嬷坐在竹编藤椅上, 跷着腿儿晒着太阳, 眼睛微微眯着, 打起了轻轻的呼噜声。
裴灵萱提着裙摆,蹑手蹑脚走过秦嬷嬷身边。到了门边, 只轻轻开了一条缝儿, 将胖乎乎的身子硬塞了出去, 尔后,又将门轻轻合上了。
院门一出, 她就解放了,大大舒了一口气,蹦蹦跳跳地往儒平家里去。可到了他家,竟听门房说,儒平得了他爹的命令,陪着客人去了锣锅巷办事儿。
灵萱虽然调皮,正事儿上还是靠谱。知道儒平既然有客人在,又是他爹亲下的任务,一定是正经事儿,那找他玩儿的念头便打消了。
但一听门房说“锣锅巷”三个字,她满肚子的花花肠子又按捺不住了。
锣锅巷是卖锣、卖锅的巷子,混居了不少贫苦人家,是以治安差些,拍花子的、骗子、小偷儿并不少。
但正因鱼龙混杂,此地也出了不少奇人奇物,有吐火耍猴的瓦子人,有跋涉千里、被人从西域带来的鸵鸟、大骆驼,更有些蓝眼睛黄头发的外乡人。
裴灵萱早就想去玩玩儿了,奈何他哥哥不许,今日好不容易溜了出来,难道因儒平不在,她就乖乖地回去?
那怎么可能?
什么拍花子的,她可不怕,她裴灵萱是什么人?什么仗势没见过?以前在京城里,她没服过几个人,到了锦官城里,她也就服一个夏晴岚。
这一边想着一边走,手举两串糖葫芦的小灵萱,已走在了锣锅巷的大街上。
锣锅巷里,人倒是不像外面集市那般多,可着实有趣儿极了!街边的马厩里,一只大骆驼伸出个头来,嘴里还吧唧吧唧地嚼着干草。
灵萱从来胆子大,第一次见比她身子大好几倍的骆驼,丝毫没有畏惧,举着糖葫芦想给它吃呢。
只听身边一人慢吞吞地道:“小妹妹,骆驼是不吃糖葫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