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日, 冬青正哼着小曲儿,在后院儿井边打水。——也不知怎的,他这几日心情甚好, 闲来没事儿,总想哼上一两句。
正把一桶水提上来呢,瞧见廊下一道藕色的身影一闪。
“杏儿妹妹!”冬青忙叫道。
小杏儿慌里慌张的,这才从柱子后边出来,手里攥着一根巾子, 紧张兮兮地看着冬青。——原是她迷了路。
她在裴家住了几天, 虽对自己与晓珠的屋前屋后熟悉了些,到底没走远过, 今日无事, 她瞧着树上的雀儿蹦蹦跳跳的可爱,一时不察, 多看了几眼,迷迷瞪瞪的,就不知走去哪儿了。
刚才见了冬青, 赤着一双胳膊打水,有些不好意思, 就想往柱子后躲, 哪知直接被他叫住了。
她只好应了, 又磕磕绊绊与冬青说了情况。
冬青一听,头也不挠了, 水也不打了, 古道热肠起来, 撸了袖子下来就要与小杏儿介绍介绍这园子。
小杏儿初来乍到的,有些放不开, 忙不迭地摆手:“不……不了,我多走几次就知道了。”
冬青水桶都撂了,哪里肯放她走,笑得一口白牙,眼睛像条线似的:“杏儿妹妹别客气,来了这里,咱们就像一家人一般。”
他虽然才十四岁,却长得瘦高瘦高的,活像个十八九岁的小伙儿。而小杏儿呢,矮矮小小的,比起晓珠来也瘦了不少,看起来比他小多了。
可小杏儿来之前就听晓珠一一介绍过了,知道冬青说错了。她刚来,胆子又小,不好意思说破,就由着冬青“杏儿妹妹”地叫了一路。
一路穿花拂柳的,园子也介绍完了,冬青也送杏儿回了她的房间,这就要走了,他想了想,又拍拍胸脯,大包大揽地道:“杏儿妹妹,有什么不知道的,只管来找我就是了,我毕竟比你大几岁……”
小杏儿这时再也忍不住了,抬头看了一眼冬青,小声道:“我……我十五岁了,比你大一岁。”
“啊?”冬青长大的嘴巴都合不上了,挠了半天头,才支支吾吾地道:“可……可你看起来好小啊……”
小杏儿越发不好意思了,抿了抿唇,小声道:“我以前吃得不好,就……长不高。”
道理是这个道理,可她这么矮这么小,冬青那么高,要他叫她叫姐姐,冬青是无论如何叫不出口的。
他想了半天,道:“那……不如咱们就不依什么年龄,混着乱叫吧,你就叫我冬青,我叫你杏儿。”
小杏儿低低地“嗯”了一声。
有一只蚊子在屋里“嗡嗡嗡”地乱飞,冬青眼疾手快,抄起蒲扇,“啪”的一声,就把蚊子打死在了墙壁上。可那猛然一下的声音,把小杏儿吓得一哆嗦。
冬青打死了蚊子,正搓着大蒲扇上的血嘻嘻笑呢,见了小杏儿的神色,眼睛瞪了瞪,把蒲扇轻轻放在桌子上。
他有些尴尬地道:“夏天到了,蚊子有些多,呵呵,呵呵。”
小杏儿又“嗯”了一声。
冬青便挠挠头,道:“那,杏儿,我走了,你要是有什么不懂的,随时都可以来找我。”
小杏儿:“知道了,冬……冬青。”
可才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冬青又颠颠儿地跑回来了:“杏儿,晓珠姐姐叫你一块儿去采桑葚呢。”
“采桑葚?”小杏儿不解。
“是呀是呀,这会子,连山坡那边的桑葚结得真好,晓珠姐姐说采回来做桑葚酱。”
小杏儿怯怯看冬青一眼:“你去吗?”
冬青以为自己方才陪她逛了半天园子,两个人好似一个人一般,便无限惋惜地道:“我待会儿要和县令大人去县衙,去不了了。”
殊不知,小杏儿就是不想和他这样的臭男人一块儿,满口答应道:“那我去了。”说罢,逃也似的,快步出了屋去找晓珠了。
冬青一个人站在屋里,把一双眯缝眼儿瞪得老大,一脸的不知所措。恰此时,刚才他打蚊子用的那把蒲扇“啪”一声落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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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的风清清爽爽,和着原野上青草的气息,拂在脸上,十分惬意。
连山坡这边有好些野桑葚树,这时候结了满树红红黑黑的果实。因此时正值收割小麦的农忙季节,这桑葚也无人去采,熟透了只得坠了地上摔烂了,落得满坡都是。
晓珠、灵萱与小杏儿三人,一人挎一只竹篮子,齐齐抬头,瞧着树上黑乎乎的桑葚。
灵萱把竹篮子一扔,袖子一扎,还装模作样地在手上呸了两口,使劲儿一搓,大喇喇地说:“这树太高了,我们在下面摘不到,我爬上去。”
晓珠忙紧紧拉着她胳膊,不由分说地道:“不行,你猴儿精一般乱蹿,跌下来怎么办?”
灵萱这趟出来,就是想爬树玩儿的,周儒平让她去田里盖□□她都没去。焉知一来就被晓珠捉住了,像被五花大绑要上锅蒸的大闸蟹一般,动也动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