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声音兴冲冲的:“小杏儿,是我!”
小杏儿精神一振,扬起脸高兴地道:“哎呀,冬青,你怎么来了?”她到底是按捺不住心里的欢喜,把门开了一条缝儿,一边去觑冬青,一面又瞪着眼睛到处瞄裴大人来了没有。
冬青岂不知她的心?在门缝儿里摆手摆得风火轮一般:“没有没有,大人忙着在家里写请帖呢,没来。”
“嘎吱”一声,小杏儿这才把门全部打开。
冬青抱着一个纸袋子,笑容可掬地站在门口。他先是情意绵绵地看了小杏儿一眼,得了对方同样的回应后,才往院子里来找晓珠。
晓珠把这一对儿的眉来眼去全看在了眼里,却不放过他们,不等冬青说话,就打趣儿道:
“啊哟,你两个看我和大人看得那般紧,自己倒在那里眉目传情的,哈哈,只需冬青放火,不许大人点灯呀!”
小杏儿脸皮薄,让她一臊,从面颊到脖根儿,都红得透透的,偏还记着秦嬷嬷的嘱咐,眼睛一刻也不离晓珠。
冬青嘿嘿嘿地笑,既不应是,也不反驳,只把手里一包东西递给晓珠:“大人说,早上上街,见邱家的炒铺炒了第一锅糖栗子,香甜得很,让我送来给姐姐尝尝。”
他方才不回应晓珠的打趣儿,此刻却把调子弄得阴阳怪气的,“他还说,让姐姐多吃吃睡,什么也别担心,都交给他就好了。”
晓珠将手里东兴楼的盒子放下,又去接那包糖炒栗子,大方得很,丝毫也没把冬青的调笑放在眼里,反而说:“冬青,大人有好些日子没见过我了,你……也有好些日子没见过小杏儿了吧?”
她一面说,一面去看小杏儿:“哎呀,小杏儿什么也不让我干,自己大包大揽的,都累得瘦了一圈儿。”
冬青会意,侧身去看小杏儿:“呀呀呀,真是瘦了!”眼里浓浓是担忧。
小杏儿撇嘴道:“哪有?大人成日价的令人送东西来,东兴楼的果子、梅家的牛肉包子、王玉儿家的干果蜜煎,那样多些好东西,晓珠姐姐也吃不完,全让我吃了。这都胖了一圈儿了!”
冬青道:“什么呀?我瞧着你也瘦了,你原来是圆圆一张脸的,现在成了个瓜子脸,不信我们去那边池塘,对着水看!”
小杏儿将信将疑的,却让冬青半推半拽的,果真往小池塘那边去了,但她从来仔细,还拿大锁,哐的一声把门从里面锁住了。
等他俩走远了,晓珠才“扑哧”一声笑出来,心道:冬青也跟着大人学坏了,瞎话张口就来。待会儿小杏儿回来时,定会含羞带臊的,也不知冬青对她做了些什么。
这么一想,思绪又偏了,想起秦嬷嬷前些日子交待她的话,还给她看了一本羞得人眼睛也睁不开的画册。
那上面都是些稀奇古怪的姿势,还配得有皆说,说有时候手得派上大用处。
秦嬷嬷没有明说,她却知道,新娘子把手养得柔嫩白皙,不止因为成婚之时头面被盖着看不见,唯有一双手留着与宾客欣赏,更为这新婚之夜的妙不可说之处。
晓珠想起那画册,想得面红耳赤,手上无意识地就掏了袋子里的糖炒板栗来吃。
这板栗都是一颗一颗剥好了的,又香又甜,还冒着热气。晓珠不注意,一气吃了七八颗,才回过神儿来,当下就有些撑了。
她站起来走了两步,见得小池塘那边,也不知冬青说了些什么,惹得小杏儿咯咯地笑,那笑声惊得树上的鸟儿都乱飞走了。
两个少年人站在小池塘边,喁喁私语,虽算不得什么绝色佳人,也是一对璧人,恰如春日原野间初长成的青草,鲜嫩活泼得紧。
晓珠看了一阵,先是嘴角噙着笑意,可看着看着,忽的心头一阵无名火起。她赏了一回桂花,觉得也不好看,心浮气躁的,又吃了几块栗子,竟也不甜了。
鬼使神差的,她手上一倾,把剩下的糖炒栗子一股脑儿抛在桂花树根儿下,气呼呼地道:“哼,吃好睡好,我又不是小猪仔,拿我当什么养呢?”
她也不知怎么回事儿,总觉得近几个月自己脾气见长了,有时候没由来的就想生气,有时候又莫名想哭。这才把栗子丢了呢,鼻头又有些酸了。
可眼角的湿意还没起,就听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唉——不吃也别丢呀,这包栗子,把我手都剥痛了——”
晓珠一惊,偏头去看,青瓦白墙上,趴着一个年轻俊秀的公子。暖融融的秋阳,拂过那人密匝匝的眼睫,使他眼角眉梢都带着无限的爱意绮情。
可此刻,晓珠心头的诧意大过其他一切,惊得声音都变了:“大人……青天白日、人来人往的,你……你怎么爬墙?!”
第86章
裴屹舟丝毫不在乎晓珠的惊诧, 气定神闲地道:
“我剥了一早上的栗子,手都剥得流血了,有些人丝毫不放在心上, 吃了几颗就丢了。我再不来,只怕有些人的心,都要变成石头了。”
晓珠哪管他在说什么,忙不迭道:“别的不说,你先下去。你堂堂一个父母官, 大白天的来爬我的墙, 像什么话?别人看见怎么办?”
裴屹舟一笑,脸上带着极为罕见的稚气:“看见了就看见了, 我背着身, 谁又认得出?难不成我背上写了‘南屏县县令裴屹舟’几个大字?”
他来之前自然做了万全的准备,这条巷子里, 连一只野猫也不会有,可他心思何其之坏,偏偏不告诉晓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