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珠果然恼了, 啐他道:“你!你……不要脸!”背过身去,不搭理他了。
小池塘那边, 冬青也不知从哪里变了个风筝出来, 与小杏儿两个人你追我赶的, 竟然放起风筝来了,嬉嬉笑笑的声音不绝于耳。
晓珠听着又觉气闷, 举着两只手堵着耳朵。
裴屹舟笑道:“看人家两个人眉目传情的, 看得自己生闷气, 我来了你又不理我。”
晓珠道:“谁要你来了?秦嬷嬷说了,咱们成……”她一想到成亲两个字, 到底有些害臊,想稀里糊涂地糊弄过去,“咱们那个之前,不能见面,见了不吉利的。”
裴屹舟偏大声问:“哪个?”他重重-咬在那两个字上,“你是说‘成亲’啊?”直把晓珠听得心中一抖。
“什么吉利不吉利的,我不信,我也知你也不信,咱们不见面不过是为了秦嬷嬷高兴、小杏儿不难做。可你都对我思之如狂了,我怎么能不来呢?”
晓珠听着都羞死了,红着脸“你……你……”的,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便再不想理他了,提着襦裙,就要往屋子里跑。却又听他“哎”了一声,软了嗓音,有些可怜巴巴地道:“栗子……栗子不好吃吗?”
晓珠这才想起来,方才他说他手都剥流血了,于是,她转身迎上去,仰着头,满眼是急色:“你手流血了?伤得重吗?还疼吗?”
关心则乱,这连珠炮儿一般的发问,到底泄露了她的爱意。
裴屹舟飒然一笑,以手肘撑在矮墙上,随意摊开干干净净的两掌——那上面布满了薄茧,却一丝伤痕也无。
晓珠只觉自己又受了戏弄,打定主意再不管他,重重地“哼”了一声,抬脚就走。
裴屹舟却又严肃起脸色,郑而重之地道:“晓珠,你……你别害怕,成亲原是浓情蜜意的事儿。”
桂花树下,晓珠把头一低,心如小鹿乱撞。那满地浅黄深黄的碎金,团团簇簇,好像也在喁喁私语她的心事。
真让他给说着了,她着实有些害怕,以至于好几个晚上没睡着了。
可问她究竟害怕什么,却也说不出来。也许是秦嬷嬷交待给她的那些事儿,也许是他们两人的身份太过悬殊,令自己为日后的生活担忧,抑或是害怕有人说闲话……
又或许,新嫁娘都是这般胡思乱想的吧。
裴屹舟的声音轻轻软软,像和煦春风:“咱们成亲,是水到渠成的,如果你……”话未说完,只听那边小杏儿吱哩哇啦地乱叫起来:
“晓珠姐姐,风筝,风筝过来了!”
晓珠抬头一看,一只鹅黄色的蝴蝶大风筝缓缓从空中飘下来,荡荡悠悠的,最后正正儿地挂在了她面前那棵金桂上。
她心头一紧,转眼去看矮墙,墙上哪儿还有人。白墙青瓦,分外干净,映得碧空似洗、远山如画。他那半句没说完的话,也留在了风里。
……
日子恰似秋天的柳叶儿,一飘就没了,明日便是晓珠成亲的日子了。
这天晚上,小杏儿早早服侍晓珠沐浴,又用各种香花、香油仔仔细细保养了她的头发,嘱咐她早些休息,这才吹了灯,自去睡了。
连小杏儿也知道明日有好些事要忙,要早点休息,晓珠如何不知道呢?可她就是惴惴难安,难以入眠。
那天裴屹舟没有说完的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他是想说,如果她没准备好,他们就不成亲了吗?
晓珠坚决地摇了摇头。不是的,她只是新嫁娘照例的担忧,她并不想推迟婚期。
她一想就明白了,什么乱糟糟的心绪,也不去管他了,棉被一盖,也睡着了。
这一觉里,似乎寒意渐深了,冷风呼啸,吹得院子里的桂花树乱颤。
晓珠只觉自己深处一大红帐中,身-下的桂圆与红枣硌得背疼。到处是浓烈的酒气,连她自己也给熏得迷迷瞪瞪的。
有一只大手,粗鲁地搓-揉着她的唇-瓣,搓得嫣红似要滴血。晓珠难受,忍不住要去咬一口,却被那只手轻巧地划开了。
它一路往下,捉住一只酣睡的小鸟,揉扁搓圆,还总去挑逗那鲜红的喙。
“不要——”晓珠浑身软绵绵的,半点儿力气也提不起来。
可那手哪里听她的话?婉转柔情,旖旎缱绻,所过之处,撩起熊熊大火。那份儿炙热与软糯,足以融化任何物什。
可融融春意总也有尽头,陡然一下,晓珠只觉下-身剧痛,人像被劈成了两半,“啊”的惊叫出声。
她心头悚然,挣扎着坐起来,但见床侧坐着一个人,满眼皆是关切。他的手平平放在膝盖上,寒玉一般的颜色,骨节修长。
她柳眉深蹙,喃喃道:“是你!你……”不自觉往床-脚缩去。
裴屹舟有些莫名其妙,长臂一伸,就把她搂在了怀里:“是我啊,晓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