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在往日,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她定会乖乖待在屋里,哪里也不去。但这一年多以来,从沈府到裴家,经历诸多事情,晓珠已然天翻地覆,从一个娇养的笼中雀成长起来了,胆子也大得多了。
她虽想出去玩儿,也并不莽撞,顾念着安全的,心道:若和她一起来的是灵萱或儒平,又或者是阿章哥哥,她定然要央他们一起去的。
可来的是县令大人,与她身份差了好多呢,她哪里敢主动要求些什么?再说了,从今天早上起,他就冷冰冰的,正眼儿也不瞧自己一个,她可不敢去触他霉头。
脑中一番天人交战,她到底忍耐不住,心道:我就去楼下看看,抬眼就能看见客栈的地方,绝不走远了。
正“吱溜”一声开了门,就见县令大人已然立在了她的门边,抬着手好像要敲门的样子。
作者有话要说:
第45章 芙蓉滴翠 ·
被当场抓包, 晓珠把头一低,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
裴屹舟竟也将脸一侧,不去看那清丽容色:“灵萱说让我给她买什么绢花, 我看了一圈儿,也不知哪个好,晓珠去帮忙选选吧?”
这理由找得好,晓珠那怦怦乱跳的心便平静了,干干脆脆答了个“好”字, 披上烟霞斗篷, 便要出去。忽的又想起什么,回身去拿了一把油纸伞出来。
裴屹舟看看天色, 奇道:“好好的, 拿伞作甚?”
晓珠笑道:“要下雪了!”
天色黢黑,却干净得很, 一丝阴云也无,哪里有半分下雪的样子?但裴屹舟想,晓珠既然想拿, 就让她拿吧。
二人一前一后,隔了两步之远, 一路沉默, 穿过熙熙攘攘的大街, 到了一家装潢高雅的首饰铺子。
掌柜一见两人君子美人、怎么看都像是一对儿,那奉承的话张口就要来, 被裴屹舟眼风一压, 立时消停了, 听命拿了一溜儿绢花出来,粉、蓝、绿、紫, 各色都有。
裴屹舟文人心性,想要粉色和蓝色的,却被晓珠挡了,让他挑了一朵大红色、一朵紫蓝色的。
裴屹舟拧眉。
晓珠道:“既然是送给灵萱的,自然是要她喜欢的呀。她就爱这大红大紫,不爱大人的素淡之色。”
裴屹舟深觉有理,点了点头。却又指着旁边匣中的珐琅金雀、银丝攒凤和芙蓉滴翠三支钗,问晓珠:“若是贵女闺秀,会喜欢哪一种?”
“贵女闺秀”四字一出,晓珠心里空落落的一下。
夏知府与县令大人上官下属,却似师生情谊,早就有传言说,夏知府欲将爱女夏晴岚许给县令。
县令虽则出身侯府,却与京城断绝了关系了,并无家族可依附,而夏知府深耕锦官城,势力盘根错节。若他们两家结合,倒也不算谁埋没了谁。
如此一想,便与她全然不相干了,晓珠笑了一笑,收拾心情道:“珐琅金雀有些老气了,银丝攒凤又太普通,不若这芙蓉滴翠,正正儿恰了锦官城芙蓉春色,是极好的。”
裴屹舟深深看她一眼,对她言听计从,将芙蓉滴翠钗握在手里,细细摩挲一番,才对掌柜的道:“好,就芙蓉滴翠。”
钗子和绢花都买完了,二人便沿着热闹的长街走回去。不到半晌,天上纷纷扬扬的,竟下起雪来了。
晓珠扬起脸,冲裴屹舟一眨眼,有点儿得意地说:“大人,我说的要下雪吧。”说罢,撑开了伞,努力踮起脚,似乎想要遮过他的头顶。
可无论她怎样踮,还差了好大一截。
她努力了一阵儿,到底放弃了,自我埋怨道:“唉,怪我怪我,只带了一把伞,又太矮了!”把伞往裴屹舟那边一送,意思似乎是让他自己撑,她宁愿淋着雪。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明知道不可能,她还是有了一丝半点的绮念。到这个钗子选中时,那些东西,是半点儿也没有了。
她虽是没有卖身的厨娘,到底是面对着东家,自然矮了几分,把自己当作婢子一般。
裴屹舟一伸手,捏了伞柄接过,却把伞往晓珠头上移了去:“我比你高,自然是我来撑了。”他这一句,说得温柔至极,好像能将漫天的雪都化了。
晓珠心头如小鹿乱撞,方才才止了波澜的一腔春水,又起了些涟漪。把头一低,便不说话了。两人并排着,一高一低,同躲在一把伞下,往客栈去。
长街喧嚷,游人浩荡,各色店铺琳琅满目,简直“花阵酒地、香山药海”一般。
王家包子、孙门酒肆、郑氏茶楼、赵人香粉,各家小二都站在门口揽客,人流不绝。另有些走街串巷的小贩走卒,担花携柳、调羹弄饮,吆喝此起彼伏,一声长过一声。
如此夜市,正是一派市井欣欣之景。
炸油果子的小摊儿上,小孩子围了一圈儿,等新炸的果子一出,抢了就一哄而散。他们投的铜钱,落在小贩儿的小铁鼎里,叮叮当当地乱响。
一个穿红棉袄的小孩儿,拿了两串油果子,坐在台阶上,咔哧咔哧地吃得正香呢。他爹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手里提着个鞋帮子,将油果子通通收缴了,对着小孩儿一阵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