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就是西齐冥思苦想出破坏雍临盛州结盟的法子,雍临王好似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哈,西齐使者此行甚为荒唐,西齐世子已然退婚,两国联姻破裂,现有退婚文书为证。”雍临王抖搂出司徒昆的手书,走下高台:“这件事已经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西齐使者为何还要到我雍临来胡搅蛮缠,难道就不怕天下人耻笑。”两国邦交,往往是三言两语间唇枪舌剑,几口大锅一甩,立足于道义高地。
克用附和:“婚书上已有西齐世子的亲印,此事怎能抵赖。”西齐来使抓住话中的漏洞:“正是因为婚书上只有世子的亲印才不能做数。”雍临王神色一紧,目光如炬,似要穿透那纸退婚书。
宫道上,承煦迎面遇见了芸琪,率先问好:“三嫂。”芸琪一点头:“九弟。”承煦拱手弯腰:“三嫂,我听说三哥已经回去了,怎么走得这么突然。”芸琪知道萧承睿有意拖住承煦,斟酌了一番措辞:“说是有什么要紧的军务。”
还不知承煦有什么事,芸琪发问:“九弟是有什么事吗?”承煦不好意思撇开头:“嗯,也没有什么事,就是觉得吧,自己最近,好像跟病了似的。”芸琪一听说承煦可能生病了就紧张起来,连声音都拔高几分:“病了?要不要紧啊,”上前一小步瞧着承煦的脸色:“难道是因为跟雍临的水土不合?那得赶紧宣个御医来瞧瞧。”
这与承煦本意倒是大相径庭了,承煦忙打断:“不不不,那倒不必了。我我只是最近一想起一个人来,总觉得心里慌得很,老是坐立不安。但我一见到那个人,我又觉得吧,自己好像跟变了个人似的。”这么奇怪,这种感觉太奇怪了。这怕是害了相思吧,芸琪打趣道:“我看,怕不是一桩心病吧。”“心病?”“就是心有所思牵肠挂肚的那种病。”
原来是这样,茗玉郡主…不知茗玉她…
西齐来使气势汹汹:“联姻乃是两国签订,若雍临敢公然违约藐视西齐,西齐定会出兵讨伐,护我国威。”来使胖胖的胸脯随着他激烈的话语一起一伏,中气十足。若雍临和西齐联姻,则与盛州结盟撕毁,也可能惹来兵戈之祸。真是两姑之间难为妇,雍临夹缝求存不易啊。
西齐来使说完这番威胁之语后转头就扬长而去,留下雍临王自觉对方欺人太甚:“你。如此无赖行径,怎能让人信服啊。”双手狠狠一拍愤怒道。克用连忙安慰:“爷爷休要动怒。他们既然已经知晓我们雍临与大盛已经结盟,定然不敢前来侵犯。如此说话,只是虚张声势而已。”
嗯,此话有理,此话有理啊。儿子,你在天上看到了吧,克用已经长大了,可以接替你那副重担了。雍临王的儿子,克用的父亲,在几年前对西齐的战争中不幸战死沙场,白发人送黑发人。
“爷爷,我这就去跟萧承煦商量,如果大盛肯出兵,他们西齐定然不敢相犯。”好孩子,雍临王被抽干了浑身的力气,轻拍克用肩膀以示鼓励:“好。”
“报——”雍临王回神,又恢复到了以往的气定神闲:“何事慌张。”“禀告王上,大盛王薨逝。”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这下西齐可要没了顾忌了,结盟决定早了,早了啊。祖孙二人对视一眼,随后齐齐望向远方,追忆以往盛州王的雄姿。
闺阁内,芸琪给绾音吃下了一颗定心丸:“绾音,你放心,爷爷已经决定与大盛结盟,与西齐的联姻一定不会作数了。”嗯,绾音用力点点头。“王上到——”茗玉姐妹三人一同蹲身,茗玉道:“爷爷,西齐的使者都打发走了吧。”
原来姐妹两人都还不知道如今的境况,芸琪的嘴很严,看来一心向萧承睿呀。雍临王自觉对不住绾音,撇开头道:“刚得到消息,盛王薨逝了。”芸琪装出一副刚刚知道的样子以免雍临王起疑,悲痛伤心道:“什么,父王他…”
绾音顾不上其他人的感慨万千,只一心惦念自己的命运:“爷爷,那我”不要,不要,爷爷,我是您的亲孙女呀。雍临王过来就是为了通知她们这件事,长长的出了一口气道:“西齐兵强马壮,将士悍勇,若雍临悔婚,他们便师出有名,雍临危矣。若大盛出兵,本可与其相抗。可惜大盛国丧,短期内无暇他顾。”
芸琪问出了绾音不敢问的话:“那爷爷的意思是”雍临王抬眼皱眉:“只有履行婚约,才是权宜之计。”权宜之计,权宜之计,难道我贺兰绾音就是个权宜之计么。绾音支持不住,跌坐地上。
茗玉心疼绾音姐姐,不管不顾道:“爷爷,反正雍临要的是雍临郡主,我也是郡主,让我去。”茗玉并非不担心自己和承煦的命运,只是事情紧急,茗玉原本打算的就不是替嫁,而是引诱司徒昆退婚。芸琪还是更疼爱茗玉,阻止下来:“茗玉还年幼,怎么能够远嫁呢。”
“这,这。”茗玉这了半天,也没有找得出一个合理的理由反驳芸琪。雍临王狠下心肠,拍板道:“绾音,你收拾一下,随西齐使者去吧。”绾音跪好作最后的挣扎与哀求:“爷爷,那司徒昆可是一个禽兽,我不嫁,我不嫁。”
茗玉实在不忍绾音这般哀求,亦跟着跪下,胸有成竹:“爷爷,让我去吧。姐姐性子柔弱,去了肯定会被人欺负的。可是我不一样,我与之周旋,定让司徒家断掉婚娶的念想。”茗玉,你不明白啊,爷爷也是无奈,明知他们此举不是冲着郡主来的,断掉的哪里是婚娶的念想,那是求和的维系啊。
雍临王转过身去沉默良久,又转回来不容置疑道:“历朝历代,都需有王家子弟立骨肉之功。绾音,这是你身为雍临郡主的责任。”雍临王再也看不下去绾音这般万念俱灰的模样,一狠心转身踉跄离去。
茗玉想要追上去:“爷爷,爷爷。”芸琪拦下:“茗玉,爷爷一定有他的苦衷。”拥住瘫坐在地的绾音,绾音凄皇道:“这就是我的命,我也认命。”认命两字死死打在茗玉心头,亦不知自己未来会不会认命。茗玉这是第一次觉得,或许世间事不如意者多,难以不认命吧。
☆、暗流涌动
狭长的道路上行驶着绾音郡主的婚车,茗玉在城墙上眺望,哽咽着喊话:“姐姐,珍重。”或许我此生,都与幸福无缘了。绾音悲观念着,搂紧了娘亲去世时留下的披风。
芸琪不愿让茗玉也步了绾音的后尘,劝说道:“茗玉,我知道你很难过,可是我们雍临人都有着不可逃避的责任,任谁都无法避免。”譬如我,许多年前,我也是奉命嫁给齐王殿下萧承睿,如今不也是过出了自己的幸福日子,立下了骨肉之功吗。日子总还是自己过出来的,人总是要学会一场场别离。
芸琪拉过茗玉的手:“跟姐姐走吧。王上的灵柩车正在运往王宫,我们赶紧去找承煦与殿下会合。”琪姐姐此时正伤心,需要人安慰,我去了也好。茗玉没明白芸琪的思虑便应了下来。芸琪这么打算,是想带茗玉离开雍临,茗玉的婚事就可以通过她和承睿去办了,不必拘泥于两国联姻的牺牲。
夜黑如墨,斜月高悬,承煦单人单骑赶至灵柩处。“驾。”承煦已经喊破了嗓子,到地方跳下马,舞动手臂助力奔跑。父王,孩儿来晚了,孩儿对不住您。承煦重重跪下,“父王。”拜倒。“儿臣来迟了。”再拜。“父王。”承煦呜咽。
“承煦。”萧承睿上前,拉起承煦的胳膊。承煦悲痛不止:“三哥。”“来,”萧承睿扶起承煦,拉他在蒲团上跪好。承煦已经伤心得不行,轻声道:“二哥三哥,今天承煦想独自守父王一晚,还请你们先回去。”众兄弟神色各异,萧承耀和萧承泰对视一眼,不知承煦打的什么算盘。
萧承睿了解这个弟弟,承煦只是太过悲伤,想陪陪父王,没什么别的心思。萧承睿安慰性地拍了拍承煦的后背,率先起身缓步离去。萧承耀和萧承泰见萧承睿离去,也跟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