茗玉手一松,石子飞出,正正砸中承煦额头。承煦被心上人砸中丝毫不恼,只作出一副很疼很疼的模样讨茗玉心疼。茗玉暗骂这个傻瓜,脚下生了风跑上前,责怪他:“哎,你怎么不躲呀,疼不疼呀。”承煦捂着额头道:“疼。”声音里都带出了痛意,惹得茗玉更加后悔方才的冲动了:“我以为…以为你会躲呢。”
承煦可不忍茗玉难受,连连安慰:“没事儿了,刚才是我恶作剧,现在算是让你还回来了。”茗玉推一把承煦:“你傻不傻呀。”凌蓁儿倒在一旁看不下去了,这主子是要给自己找个新主子吗,咳了一声以做提醒。这一咳让茗玉意识到旁边还有个凌蓁儿存在,想了个法子打发凌蓁儿走:“蓁儿,你去拿点茶点来。”凌蓁儿瞧出了茗玉的小心思,含笑应下:“是,郡主。”
茗玉没话找话:“那个,你屋子收拾好了吗。”承煦不愿提这一茬,无所谓道:“慢慢收拾呗。”茗玉眉目含笑:“嗯。走,去…喝点茶。”说话间,尝试拉上承煦的手指。承煦只顾低头注视茗玉柔软修长的手指,杵在那儿一动不动。承煦笑意盈然看向茗玉,眼角眉梢的调笑之意烧得茗玉双颊发烫,茗玉实在撑不住这样滚烫的目光,松开拉着的手,径自在前面带路:“来亭子坐会儿吧。”承煦待茗玉走远,手握起来嗅了一口茗玉的清香味道。
枣子,早子,我和茗玉,可有那缘分走到儿孙满堂的一天吗?大概是有的吧,就算没有,我也要和这老天争上一段缘,一段护茗玉此生周全的缘。父王病逝,母妃殉葬,只有茗玉和承轩了,他在这世上只有这两个至亲了,他必不叫他们再出什么事情。
姐夫对承煦心有芥蒂,可姐姐是疼爱承煦的:“琪姐姐呀特地给你们留了东明院里最好的屋子,生怕你们住着不习惯,里里外外亲自看着布置了好久。这段时间,你总在外游历,琪姐姐很担心你,我,我也担心你。”茗玉不好意思直接表达自己的情绪,便先拿芸琪做了个幌子。
茗玉还是这么关心我,还是如母妃刚出事时那般:“你还好吧。”这话可该怎么接呢,承煦长舒一口气:“不知道。我好像在哪里都觉得一样,浑浑噩噩的,也一直找不到自己要找的。很多事也没办法给自己答案。我甚至不知道到底该信什么。”没办法给自己答案的,是三哥与母妃的殉葬有何关联,三哥的情能不能信。没说出口的是,在茗玉这里,是不一样的,真的不一样,茗玉可以陪自己笑,闹,会安慰自己,会陪伴自己开心或悲伤。
不知道该信什么…那我呢,我会不会是他的特别和例外:“那你信我吗?”承煦早想说了,毫不犹豫:“自然。”信我就好,信我就好,茗玉颇为欢喜,拿起一块甜糕伸长手递给承煦:“来,吃口甜糕。”承煦微笑接过,听着茗玉讲属于她的故事,“在我们雍临啊,挪窝换地儿都要吃口甜糕,表示往后的日子都会甜甜美美的。”承煦,祝愿你的日子往后只有甜,没有苦。
承煦把玩这甜糕,“承煦,有些事你可以还没有答案,但是不能丢了奔头,日子总是还要过的,更不要辜负了父王和母妃对你的期望啊。”这么快,茗玉便改了口,随承煦来称呼了。“茗玉,你说得很对。”听进去了就好,茗玉低头一笑。“不过,这糕虽甜,但是啊,齁得很,你还给了我这么大一个。”
承煦噎到,呛咳了几声,手捂胸口。茗玉手忙脚乱到近前:“哎,你,你怎么噎着了,快快,快。”茗玉倒了一小碗茶水递过去,承煦来不及接,就着茗玉的手喝下去。承煦一抬头,茗玉才反应过来自己情急之下做了些什么,低头道:“你自己没长手啊,不会自己拿着。”
苏玉盈正好带着给承煦的乔迁赠礼过来,见到这一幕那可是妒火熊熊燃烧,抓过琉璃就要往茗玉身上砸。有承煦在,怎么可能会让旁人伤了茗玉呢,承煦伸手揽过茗玉,茗玉成功躲过一劫。苏玉盈不仅没伤到茗玉,连琉璃也摔破了,倒打一耙:“贺兰茗玉,你害得我琉璃都摔破了,你,你故意的。”
要说这苏玉盈和茗玉的仇怨,倒是因为承煦了。茗玉没有到盛州之前,苏玉盈作为齐王侧妃的外甥女,萧承睿登基后被封为玉盈郡主,同承煦有些交情,一心恋慕承煦,又见茗玉样样好过自己,这才生了嫉妒之心,就怕被茗玉抢占先机,急急忙忙要来给承煦送礼。
茗玉有了承煦的爱护,性子又向来淡漠,不愿计较这些是是非非,更不想闹大了让姐姐难做:“玉盈郡主,我赔你一个便是。”苏玉盈才不想就这么息事宁人呢,嚷嚷道:“你赔我,你怎么赔我,你知道这琉璃有多珍贵吗,我寻了好久才寻到这么一对。”苏玉盈,这院子这么大,路这么宽,偏偏往我们茗玉身上撞,谁故意的谁自己心里清楚啊。
承煦不想与无关的人耽误时间,见茗玉赔偿不成反被刁难,更是看不下去:“苏玉盈。”苏玉盈听见承煦叫自己更加委屈:“承煦哥哥,你看嘛,她们就这样欺负我,太不讲道理了。”也罢,同苏玉盈是讲不清道理的,送她一个也就送了:“这摆设啊是挺稀罕的,不过父王之前倒是送了我一件,我等会儿找人给你送过去,行了吧。”
明明不是这样的,不是:“不是的承煦哥哥,我”“好了,”话被承煦打断:“时候不早了,三哥从雍临买了一批新马,我等会儿得去挑一挑,你还是赶紧回去吧。”这是王上八竿子打的着的亲戚,不好随意得罪,更不好称呼上生疏教人瞧出不对。
“茗玉,”茗玉转头:“嗯?”得找个理由带茗玉走,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被人刻意刁难:“这雍临的马,你最熟悉了,你帮我拿拿主意。”茗玉点头,嗯了一声。承煦就要揽过茗玉肩膀走远,苏玉盈可看不惯二人这般亲昵的样子:“不行,我也要去。”既然不能阻拦他们去,我也很去才能放心。
真是个麻烦啊,还想和茗玉单独相处一会儿呢,承煦拒绝:“你又不会骑马。你不是一直嫌弃马场的马又脏又臭吗,你凑什么热闹啊。再说了,马儿最欺生,不怕尥你蹶子。别闹,回去吧。”多说两句能打消她的念头也好。“走。”承煦又揽过茗玉:“其中有好几匹啊…你们雍临的马确实是品相上乘。”雍临的人,也都是特别,特别好的呢,承煦没有讲出来后一句。
到了马场,管理马场的人边走边为王上说好话:“小的们早按王上吩咐,已将新进来这些马都细细挑过验过。里面那几匹品相最佳,王上特地嘱咐了,这些马都让燕王殿下您先挑选好了,再交与诸位亲王挑选。”承煦不愿被这些小恩小惠迷惑了心智,淡淡道:“谢三哥的隆恩。你先回去吧,我慢慢挑。”
这些勾起了承煦久远的回忆,也是为了对跟来的小厮有个交代,说给他们听:“我第一次骑马就是三哥教我的,他知道我喜欢马,对马也是最挑剔的。”咦,承煦对姐夫不该是这种态度的啊,哦,原来是有外人在啊:“我听琪姐姐说,王上在这些兄弟当中最偏疼你,从前是,现在也是。”
承煦表面上看着茗玉,实则是留意跟来的小厮的动静,眼瞧着他走远,岔开了话题:“茗玉,我喜欢这匹,你觉得如何。”茗玉只一瞧那马,便对承煦的眼光赞叹不已:“你可真会挑啊,这可是我们雍临最烈的马,筋密腹方鼻大肺大,能久走。可惜呀脾气有点倔,不会轻易认主,但是一旦认了主就绝对忠诚。就看你能不能降得住它了。”
承煦可真会挑啊,茗玉可是雍临草原上最好的女子,才貌双全,温恭娴淑。可惜呀有些小脾气,不会轻易认准一个人,但认准了就是一辈子。就看承煦能不能成为茗玉认准的人了。承煦被茗玉描绘的“一生一主”吸引住,一拽缰绳,马儿冲出马厩。
承煦腾上马,马儿跑得飞起,茗玉心焦不已,口中唤道“承煦”。马蹄飞扬,好似这里不是小小的马场,而是茗玉梦中的故乡,雍临的万里草原。眼下承煦只有一个念头:降住它,带上茗玉骑一圈。马背上,承煦左摇右晃,抛却了王位的失去,抛却了母妃的殉葬,抛却了三哥的变化。场地上,只有一双人,一只马,好像情愿就这样,直到永远。黄沙漫漫,单人单骑,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
驯服地差不多了,承煦回转马头,一拉缰绳,马的前蹄高高腾起,又重重落下。承煦可真厉害,这么快就驯服了这么烈的一匹马,茗玉呆呆地看着承煦。承煦朝茗玉伸出了橄榄枝:“茗玉。”茗玉会意,拉上承煦的手上了马。承煦就这样搂茗玉入怀,茗玉的发带飘扬,二人不时对视一眼,真真是羡煞许多鸳鸯。
茗玉,你可知道,你真的很美,美得内敛,美得迷人。我真想同你度过今生余下的时光,不离不弃,纠缠到老。承煦,我能够欣赏你的才,能够理解你的苦,我很想陪伴你直到生命的尽头,解你烦忧,伴你长乐,不知你的心意可同我心。双向暗恋,滋味是那么单纯,那么甜美,每一分每一秒心脏都是扑通扑通的。
茗玉率先跳下马,承煦跟着下来:“茗玉,这匹马我喜欢,你帮我给它取个名字吧。”茗玉思索片刻,寻了个最合时宜的名字:“眼下它正是潜龙在渊之时,跟你一样,不如就叫它黑龙吧,你说呢。”只要是茗玉说的,承煦都愿意听,何况只是一个名字:“好,就叫它黑龙。”承煦一只手一只手握住茗玉:“茗玉,以后我绝对不会让你失望的。”嗯,我相信你,可也别太苦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