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琪总能找到萧承睿的所在,萧承睿无力坐下,满脸追思,芸琪过来,抚上他的肩膀拥住他。萧承睿抓住芸琪的手,示意她去看小弓,“这是九弟的第一把弓,是我给他做的,”萧承睿眼眶通红,哽咽道,“我是想让他去战场上立功的,不是想让他去送死的。”萧承睿靠在芸琪怀中,一颤一颤地倾诉委屈,“臣妾知道您心中的疼惜,”萧承睿捂脸吸一口气,男儿有泪不轻弹,萧承睿在芸琪面前不再压抑,“王上,承煦的事,难道真如承轩所言,老四,他真的是故意的吗。”
芸琪无疑是了解萧承睿的,用最恰当的方法陪他发泄情绪,再劝他爱惜身子。萧承睿一提到政事,便收敛了所有不好的情绪,“承耀今日还派人送来捷报,说他把西齐的主军给打退了,打了一场打胜仗。等他班师回朝,我会当面向他问清楚。”“王上,臣妾想向您求一件事,”萧承睿拉过芸琪玉手,“承煦和承轩兄弟情深,承轩想必是因为急怒攻心,”萧承睿抬手打断,他总能分得清私情和政事,站起身道,“身为一军主帅,即便是有天大的委屈,也不应该抛下他的将士们,跑回来申冤,这是职责。”说罢又觉得自己语气过重吓到了芸琪,放缓了声音,“违反军令,理当受罚。”“可承煦只有他这么一个弟弟啊。”“他也是我弟弟,”萧承睿拥住芸琪,不要她惊慌伤心,“这件事我会审慎定夺的。”
茗玉处,是日。我要找点事情做,不能一天到晚念着承煦,我的心已经很痛了,痛的没有知觉了。茗玉想给承煦把荷包绣完,等荷包绣完,承煦可能就回来了。针刚一穿过,便扎到了沉思的茗玉的纤纤玉指,流出殷红的鲜血。凌蓁儿进房,见她的郡主又躲在角落里,偷偷地哭,偷偷地想。得让郡主转移些注意力,又怕刺激到茗玉,小心觑着茗玉悲怆的神色:“郡主,听说汉王殿下班师回来了,王上正准备出城亲迎。”对,我还要为承煦查清真相,承煦肯定受了伤,不能等承煦一回来还要带伤认贼做兄。
茗玉换了一身湖蓝色衣衫,毅然决然踏上探寻真相的道路,“歌儿。”歌儿见证过王妃对茗玉郡主的疼爱,也知书房禁地事关重大,不得不细细叮嘱一遍:“可千万不要让王上发现了,我的小命可在郡主您的手上。”茗玉素来是一人做事一人当,生怕牵连旁人的,干脆应下:“嗯,你放心好了,不管发生什么事,我是一定不会害你的。”“半个时辰啊,半个时辰我来开锁。”“好。”歌儿将钥匙插入锁孔,转动锁柄送茗玉进内。
茗玉来王宫许久,还是头次进入王上的书房,仔细观察地形,留心足下不致发出声响。这么多竹简,到底哪一卷才是记录此次战事的呢,茗玉方轻轻握起瞧着最新的一卷,便听得外间有了动静。“就在外面守着,没什么要紧事别让人进来打扰。”有人提灯笼经过,是王上的声音,怎么这么不巧,得赶紧找个地方躲起来。“是。”外间的人推门进来,王上在前,汉王萧承耀居后,歌儿轻掩房门。那这次倒巧,是汉王萧承耀来,茗玉腿一抖蹲下,手巴着书架想听听或许有什么有用的信息。
王上站定转身,仿佛洞察了一切,懒洋洋道:“说罢,究竟怎么回事。”萧承耀满脸写着不耐烦:“打了场胜仗,就这么回事。”说罢还一摊手,一副无辜样子。王上可不信这套转移注意力的言论:“那承煦和狼啸营呢。”萧承耀如梦初醒:“哦,你说九弟啊,第一次上战场没什么经验,不巧又是个硬仗,倒霉。”先不论真相如何,我贺兰茗玉今天是听出了一点,你萧承耀对承煦态度很不友好,要提醒承煦提防你才行。若是你有意为之,我纵拼了个粉身碎骨,也要把你这个不思悔改的贼人拉下马。
萧承睿不满:“他是我们的弟弟,你居然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去送死?”“那战场上救援不及,我能有什么办法。”救援不及?救援不及你可有去救:“那萧承轩呢,为什么回来向我告状,说你明知道西齐打算声东击西,你却不告诉承煦,也不派人去打探虚实,任由他狼啸营蒙在鼓里头去送死?”萧承睿气急,指着萧承耀指责,转眼就把萧承轩卖了,愤怒之下也不忘挑起狼鹰二营同汉王萧承耀的对立。“他胡说八道,萧承轩自己违抗军令临阵脱逃,我还要找他算账呢。”承轩还只是个孩子,你竟也不放过,难道真要将他们斩草除根你才满意。
“萧承轩他违抗军令是另一回事,我现在要问你的,是真相。”王上在真相二字上加了重音,“好,既然你想知道真相,我就告诉你。”茗玉心里一紧,攥住拳头,控制力道不致发出咯咯的声响惊扰他们。“其实我早就看出来了,萧承煦他表面上看起来很忠诚,但是他打心里一直恨着咱们。”承煦是我看着长大的,他竟有本事瞒得过我?还是要慎重,不可被承耀牵着鼻子走:“你有什么证据。承煦他整日学文习武,对我向来恭顺。”
“你被他骗了,你记不记得有句老话,你把老鹰养大了,等它翅膀长硬了之后回过头来,它一定回来抓你的牛羊。”承煦的心思被人知道了,等他回来之后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他,茗玉此刻俨然成了承煦的探子,认真地记住重要人物的一言一行,准备嘱咐给承煦。“我自问,对得起他萧承煦,更是打算栽培他,成就他。”此话若是当真,承煦兄弟的境况倒会好上许多,茗玉为承煦用心盘算。“你看承轩平日对我是什么态度,他在装,他在跟你装恭顺,他才是居心叵测。”
我当是因为什么,原来是这,那就没甚打紧了:“萧承轩自小就被父王宠惯了,你不应该从他的态度去妄加推断。”“那万一呢,万一我的推断是对的怎么办,你别说我跟承泰得天天防着了,恐怕就连王上你也是如坐针毡吧。”这话又是什么意思,王上究竟有没有做过伤害承煦的事情,如今情形越发扑朔迷离了。茗玉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唯恐漏掉其中一个字,“就算你心里有疑虑,为什么事先不跟我商量,谁准你自作主张的。”王上这才是发了真怒。“那我也是临时起意嘛,不是有句话吗,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嘛。”
该死的萧承耀,竟敢这么顶撞我,他眼里到底还有没有我这个王上了,萧承睿攥紧拳头青筋暴起,极尽所能克制着涌上头的怒火。“三哥,听我说,九弟十弟他们年纪轻轻,毫无军功就各领一营,大家心里谁也不服。这样一来,狼鹰二营不就空出来了吗。”好你个萧承耀,茗玉已经气红了眼眶,任由泪水模糊了视线,最终还是生生地憋了回去。“你说的咱们,指的就是你吧。狼啸营和鹰啸营将来由谁来接手,恐怕你心里早就筹划好了。”
这一点王上倒真真是冤枉了萧承耀,萧承耀这么说,本想让三哥疏解下心怀,不料弄巧成拙,自己反被讽刺一通。“王上你这话什么意思,”萧承耀近前一步,昂首挺胸逼住王上,“你是在怀疑我。”“无缘无故,我怎会怀疑你。是什么缘故,你心里明白得很。”“哼。”萧承耀一甩袖子走人了。
茗玉松口气,暗自庆幸躲过一劫,泪水如细线淌过脸颊。正自起身时,碰到竹简的标签,响动惊扰了王上。王上猛地转身,眼中杀机顿现;茗玉被这个眼神吓得呆住,反应过来后双手按住标签。王上抽出佩剑,一步一步逼近响动的所在,茗玉如有神助,狠狠抹一把眼泪装睡。王上来时,见到的是双手环抱膝头,头埋在胳膊间的茗玉。怎么会是她,芸琪的妹妹,“茗玉,茗玉?”王上试探着叫醒茗玉。茗玉头一晃装作睡眼惺忪:“王上。”起来一蹲身。既然是芸琪的妹妹,也就不好杀人灭口了,只得警告一番,单看她能否领会我的意思了。“出来吧。”
王上将佩剑收回原处,茗玉调整一下有些紊乱的呼吸,走至大殿中央。“茗玉见过王上。”“你们怎么在里面。”若无意也就罢了,若是有意,罢罢罢,这个茗玉身负天命,轻易除不得。“我是来找书的。”“找什么书。”“祁连兵法。”“兵书?”王上这是不信吗,“我听说那本书里有好多兵法,所以就想偷偷地溜进来找找看。”“用兵打仗的书你怎么会感兴趣。”“茗玉就是不服气,凭什么只能男人带兵打仗,女人也可以通晓兵法呀。”“找书,为什么不跟你琪姐姐说一声。”“我怕琪姐姐笑话我。”王上勾起一丝笑容,”“你看吧,王上也笑了,这个就是我为什么不告诉琪姐姐的原因。”
“你们是怎么进来的。”这王宫,竟能随意让人进出了,真该好好整顿一番。“我们是趁歌儿打扫的时候,偷偷溜进来的。本来想找了书就走的,结果这里的书实在太多了,找来找去也没有找到。这个时候,就听见歌儿落了锁,茗玉也不敢声张,当时又累又困的就睡着了。”“歌儿,歌儿”茗玉当机立断,抓住王上手臂轻摇几下:“王上,你可不要惩罚歌儿啊。你要是惩罚了她,那王宫上上下下的人都会知道我的糗事的。他们就会拿来当笑柄,到时候,茗玉就该羞死了。”往常茗玉在王上面前总是一副成熟郡主的风范,少有这般撒娇弄痴的。可为了留有用之身待承煦归来,再甜腻的声音茗玉也学得出。
“好,我不罚歌儿。”茗玉抽回了手,蹲身作礼:“谢王上。”“我就当你在里面睡着了。”“茗玉是真的睡着了,这里面又黑又冷,茗玉当时又困又饿,不睡着才怪呢。”“我跟汉王说的话,我希望你们就当没听见。”王上使诈,茗玉装疯卖傻:“啊,汉王也在吗,汉王不是出征未归吗。茗玉这人一向睡得熟,雷都吵不醒的,刚刚做梦还梦到了一只烤全羊,可香了。”“行了,看来你是真的饿坏了,去歇着吧。”“谢王上。对了,这件事情王上可千万不要告诉琪姐姐,不然她会怪我的。”茗玉撅着小嘴。“好,我替你保守秘密,也希望你能替我保守秘密。”王上自始至终都没有相信过茗玉的说辞,茗玉不敢乱应,低头脚底抹油般溜走。
回房,茗玉简单向蓁儿讲述了刚才的经过,末了感叹道:“蓁儿,方才真的好险。”咳,咳,茗玉咳出几丝殷红的血,蓁儿忙扶茗玉坐下,拿来手帕为她擦拭嘴角。“好点没有啊。”茗玉答非所问,“是真的,承煦真的是被人害的,他真的是冤枉的,萧承耀的心太狠了。”“郡主,蓁儿不懂,但蓁儿求您,一定不要冲动,千万爱惜自己呀。”““我绝对不会让他伤害承轩,绝对不会。”茗玉对自己发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