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上走下高台,锤了承煦胸口一记,“九弟,你长进了。”承煦笑着看向王上,“承煦年轻识浅,还请三哥教导。”又是一次打感情牌拉拢人心的好机会,“好久没听见你叫我三哥了。”承煦假意动容,“我也好久没有听见三哥这么夸奖我了。”承轩暗恼承煦心软,气恨别开了视线。“是啊,你小时候,三哥可是时常夸奖你。还记得你第一次骑马,是我抱你上的马鞍;你第一次拉弓射箭,还是我手把手教你的。”九弟,你要记住,兵法上有云:行之通达者,非心存经久不易之志,且能循序渐进之士不可得也,记住了吗。小承煦脸蛋圆圆的,发辫束起垂在头后,记住了。萧承睿背着手笑出了皱纹,继续练。
“我当然记得,行军打猎练兵习武,三哥从小一直带着我,我永远都不会忘记。”承轩忍了二人叙旧许久,也不见结束,急得直搓手。王上拍拍承煦套着盔甲的胳膊,“九弟,我虽是王上,却也是你的兄长。我希望我们兄弟二人还像从前一样。”承煦抱拳,“是。”
茗玉把最后一道红烧鱼摆在桌案中央,一共九道菜,足够王上吃尽兴。蓁儿愁眉苦脸的,“娘娘,你说王妃为什么不劝一劝王上,王上最听王妃的劝了。”“打败仗的事情,王上只字不提,谁有那么大的胆量去劝王上呢。”说话间王上就来了,“王上万福。”王上拍拍茗玉的手,揽她坐下,“这些天我都在你琪姐姐那儿,也没功夫过来瞧瞧你。听你琪姐姐说你有了身子,可本王怎么看着,你清瘦了些。”孩子给了茗玉胆子,“我看是王上清瘦了些。今日啊臣妾为王上准备了最爱吃的酒和菜,王上你一定要多用一些,否则。”“否则身子骨哪受得了啊。你琪姐姐翻来覆去就这么几句。”
“不,我说的是,否则别人会认为王上打了败仗,茶不思饭不想。”王上刚刚还有些欣喜的眼神冷了下来,“谁说的。”蓁儿扑通跪下,“王上息怒,丽妃孕吐刚好,准是吐糊涂了。”这丫头拿孩子来要挟本王?“我问的是丽妃,干你什么事,出去。”蓁儿退了下去,走前给茗玉留了个“保重”的眼神。“王上别恼,没人这么说,臣妾只是担心别人这么说。”王上硬着头皮不肯承认,“谁恼了。只有糊涂之人才会妄自揣测,胜败乃兵家常事,只不过一次失利,何至于茶饭不思啊。”茗玉为王上的孩子气好笑,“那是当然了,王上是大英雄,这次的失败等于下次成功的动力。”
“这话说得好。石以砥焉,化钝为利,承耀和承泰都以为我怕那个薛继,却不知这次的失利反倒激起了我的求生之欲。”茗玉给王上夹了一块鱼肉,像哄小孩子一般哄着王上,“所以呀,王上更要吃好睡好,好让大盛的军民们知道,我们王上胸有成竹智珠在握。”王上这才明白过来,指着茗玉笑骂,“好你个小机灵鬼,说了半天,反倒哄得我自己劝慰自己了。”茗玉嗔怪,为王上续了一杯酒,“什么事啊都瞒不过王上。”王上朝茗玉举杯示意。“王上恕罪,外头送来了急报。”王上放下酒杯,三两下拆开了信件。
梁帝昏庸,听信奸相参奏薛继救援宁东不力,定其罪,薛继愤而辞官。王上扔下茗玉至御书房召见李文程,前后踱步感叹,“真心要感谢梁国皇帝啊。”“薛继拼了死命才保住了宁东防线,只因他不肯依附奸相,竟然被参了个守卫宁东不力的罪名,竟而落得愤而辞官的下场。”李文程摇头叹气,“依臣所见,这天下本无主,而有德者居之。”有德者,说得好,有明辨忠奸之德,有爱惜民力之仁,方为天下主。“如今薛继去职,正是我大盛梦寐以求的最佳时机,臣以为王上大可以。”
王上摆手否定了这个想法,“不,不着急。”李文程搞不清王上的意图,摇头晃脑道,“再晚,恐将群雄四起,争相难下啊。”王上平复了最开始激动的心情,安坐正位,“当然,此次的伐梁行动我们是前方吃紧后方不济,暴露了我们很多问题,也给了我们很大的教训。所以必须要等到我们大盛真正的准备充足,伐梁大业才能一举成功。”李文程佩服王上的雄才大略耐心求胜,“王上所言极是。”王上不把李文程的奉承放心上,轻轻一笑带过,“如何恩养人才,富国强民,全要倚仗李先生大才,好好筹划了。”李文程鸿图待展,拱手激动跪下,“臣李文程定当竭尽心智,报王上知遇之恩。”
汉王府内,萧承耀萧承泰对坐斟茶。萧承耀重重放下茶杯,“你说什么,再说一遍。”“你没听错,”萧承泰为萧承耀续上一杯茶,“王上打算叫你我去守宁东前线。”萧承耀砰的一拳砸向桌面,“做他的春秋大梦去吧!都不打仗了,我才不到那破地方过苦日子。”萧承泰此来,就是来探萧承耀口风的,“怎么,四哥打算抗命。”萧承耀阴恻恻道,“我是后悔没有早点抗命。你看啊,若是咱们不撤军的话,不就等到了薛继去职的大好良机吗。到时候我就能一举拿下整个宁东防线,现在倒好了。”
萧承耀推心置腹,“承泰,我跟你实话实说啊,如今我是打心眼儿里看不起萧承睿这个胆小鬼。”萧承泰点头叹气,“王上当初就应该听咱们的。”“是啊,现在倒想起咱们来了。他那个宝贝九弟不是最懂他的心意吗,怎么不让他去守前线呢。”“承煦?”萧承泰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往后一瘫,“他哪儿成啊。”萧承耀笃定,“反正我就是要让他知道,没有咱们的帮助,他萧承睿什么也办不成。”
月影高悬,树枝荡漾,王上还在处理疏文,“竟然两个同时告病,这么巧啊。”王上哪里不知道他们的算计,狠狠把奏疏扔在地上。“王上息怒。”茗玉第一次见王上发这么大的火,小心翼翼去捡起疏文,“他们两个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多次违抗王命,眼中已经没有我这个王上了。”王上对汉王心生不满,这是我和承煦报仇的时机。茗玉假意相劝,实则磨破王上的最后一点不忍,“他们两个是您的兄弟,过去平起平坐惯了,恐怕这尊卑之分难以明白了。”
哼,“仗着拥戴之功,贪得无厌,得寸进尺。权要大,赏要重,稍不如意,就横眉竖眼飞扬跋扈。有这么好的事,我也情愿去做亲王,谁还做王上。”王上说的不过是气话,当初不就是王上汲汲营营地谋求这个位置吗,“您不做王上,谁来做呢。换成别人,大盛的臣民们也不会同意啊。”这种官话套话,茗玉这一年里不知道说过多少了。王上找到了除了芸琪之外又一个可以抒发郁闷之气的人,便忍不住多说几句,“而且他们总是讥笑梁人文弱,如此轻敌,真是无知。”
“这几大亲王秉性难移,若是想让他们跟上王上的脚步,理解您的远见恐怕是难了。”王上点头肯定,茗玉低下头掩住自己的神色,“倒是有一些年轻的,还有□□的可能。”承煦若想要查清真相报仇,就得有自己的力量和王上的支持。王上反问道,“年轻的?”茗玉复低垂眼眸,“王上有那么多兄弟子侄,难道就选不出可用之才吗。”王上曾经说过,在众多的兄弟子侄当中,数承煦资质能力最佳,王上若选,一定可以选到承煦。这也算是我为他能做的一点事了。
“嗯,你倒是推荐几个给我听听。”“臣妾的世界只有后宫,怎么可能推荐出有用之才。就算能,也不是臣妾该做的。”王上满意茗玉知进退,拍拍茗玉的肩膀,“很好,你很懂事。看来要承耀承泰他们自己收敛,是不可能的了。除非让他们明白,我大盛国人才济济,并不是非他们不可。”茗玉继续煽风点火,“如果这两大亲王认为大盛少了他们两个不可以,那之后就会更加骄狂。”
☆、智破薛继
“那是他们妄想,我会让他们知道,他们错的有多厉害。我确实准备从年轻的兄弟子侄当中,挑选几个好的出来栽培,比方说承煦。”茗玉传信承煦:王上欲委君重任,以压制汉王卫王,勉之。承煦收到信纸,读完后投掷于烛火上燃烧殆尽。
王上背向承煦,面向大殿中央的座椅,承煦从容参拜,“臣参见王上。”王上转身,“不知王上叫承煦过来是否有事吩咐。”“我想看清楚你,是不是值得委以重任的将才。”“那么王上看清楚了吗。”“我看清楚了,不过敢不敢接下这个重任,得由你来告诉我。”“王上用不着使出这样的激将法,承煦能耐如何,自己心里一清二楚。若成竹在胸,定自行请缨,若胸无成算,也不敢随意出头。”若是王上有意让我出兵,自是不必多说;若是王上无意,说了也是无用。茗玉已经传信给我,我自当尽力不辜负母妃和她的期望。
“很好,”王上赞道,“一般年轻人都受不得激,你却能如此沉得住气,丝毫不急躁。我几乎都要怀疑,你是不是事先知道我要跟你说什么。”承煦一颤,还好没有教王上发觉,要不然茗玉的处境可就危险了。“听着,我要你去守住宁东防线,你可能做到。”承煦计划向王上打感情牌表忠心,“承煦做不到。”“那你太让我失望了,这可是独当一面的机会,可遇不可求啊。”承煦转了个弯,“承煦做不到,可王上的九弟做得到。”
王上神色渐渐动容,“承煦初生之犊,有什么资格说自己能做得到。可王上的九弟就不同了,第一次骑马,第一次拉弓,都是有三哥在旁边教导着我。有三哥在旁边,承煦就有胆量说自己能做得到。”“九弟,你别怕,三哥会照顾你。”说了这么多,不过是为了王上的这一句承诺,“当年三哥抱我上鞍,教我射箭,说的总是这句话。”“瞧,我们都没忘记。”不只是承煦在算计旧情,王上更是算计人心的好手。这种事,谁当真谁就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