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烫的茶水虽然没有泼到应岚的身上,但挡在应岚身前的霜华,却不可避免被迸溅的茶水烫了一下。
视线自霜华微不可察捂住的手背上移开,应岚原本毫无波澜的平静目光,终于变得寒厉起来,仿佛是二月里凛冽的河水。
应岚忍不住冷笑了一下,她拿起放在手边的那杯茶盏,朝着上首的应岑便砸了回去。
这个举动实在是有些不明智的孩子气,可也正是因为这个,所以才会教所有人都有些始料未及。
被砸的应岑先是错愕而震惊地愣了一下,旋即,娇生惯养从未被人如此挑衅的她立刻红了眼眶。
“应岚!你疯了?这只茶盏你知道多少钱吗?把你卖到青楼里去你都赔不起!”
她指着应岚的手指直有些发颤,气得。
只见应岑话音刚落,应岚便抄起手边的青花瓷盘,连带着其中摆放的葡萄啊柑橘啊荔枝啊什么的,皆被朝着她所在的方向丢掷了过来。
应岚全然是一副不管不顾的模样,而应岑已经错愕震惊得连满心怒火都无从发散了。
“你!你还敢拿碟子砸我?!”
怒气翻涌的应岑腾地站起身来,应岚便看到霜华与知云立刻一前一后,警惕而谨慎地守护在了自己的身旁。
应岚忽然觉得自己的气势更加充沛了一些,原本的怒意也消散无几了。
但今日好歹做了这么多年来一直想要做的事情,应岚决定破罐子破摔,干脆一箩筐将自己想说的话都说出来算了。
“大姐姐,我既然喊你一声大姐姐,你便有点儿大姐姐的样子。别没完没了,给脸不要脸。”
这些话是应岚从前便想同应岑说的,但应岑显然并不能接受这些话,她愤怒地瞪大了眼睛。
应岚看着应岑怒目圆睁的愤恨模样,只觉得心中一阵痛快。
原来,应岑从前欺负自己,心里都是这么爽快的吗?
从小到大,应岚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倒了八辈子的大霉了,碰到这么一个甩不掉的鼻涕虫、讨厌鬼。
一直以来,应岑见了自己便像见了仇人一般,非要自己同自己心中臆想的那个假想敌斗个乌鸡眼,也不看看谁乐意搭理她。
“应岚,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应岑怒不可遏,她已经有些口不择言了,连应夫人千叮咛万嘱咐未正式册封之前,不许到处说的事情她都在愤怒之下说了出来。
“再过几个月,我便要入宫去做贵妃娘娘了,你也只有现在这么嚣张了罢!以后再见别说这么放肆了,你见了我还要下跪呢!”
应岚原本正要往外走,不期然听到应岑这么说,她不由得顿了一下脚步,面色也忽地变得有些不好看。
听应岑这么说,霜华立刻担忧而紧张地看向了身旁的应岚。
见她停了脚下步子,应岑以为是自己方才的话震慑住了应岚,于是咬着牙继续道:“应岚,你记住了,你永远都要低我一等!”
可是应岚只是微顿了一下,便又脚步如常地走出了厢房。
她没有说一句话,甚至连头都没有转回来,不屑一顾的模样。
应岑看到应岚面对着自己的诘责与诅咒,做出的毫不在意的冷淡平静模样,终于忍不住,又气又羞地伏在案上呜咽着哭了起来。
她厌恶至极、地位低微的应岚竟然敢这么说她!
厢房中的丫鬟们都踌躇着该不该上前安慰哭泣中的应岑。若是此时上前,定然是撞/枪/口;可若是不上前,又唯恐惹得应岑愈发不虞,拿她们这些下人出气。
踌躇片刻,丫鬟们还是上前,想要安慰哭泣中的应岑。
应岑抬起头来,拿起桌上的果盘,便朝靠近她的一个小丫鬟扔了过去。
“滚!你们都给我滚出去!要你们假惺惺!”
丫鬟们如释重负,皆暗暗松了一口气,福身行礼后小心翼翼地鱼贯而出。很快,厢房中便只剩下应岑未曾压抑的哭声了。
不晓得过了多久,厢房的门口又传来了一道脚步声。伏在桌面上愤怒痛哭的应岑下意识地抬起头来,抄起一旁的碧玉茶壶便要对着来人的方向扔了过去。
责骂的话还没有说出口,便听到了自己母亲的声音,语气中带着深深的担忧与不赞同的淡淡责备,“阿岑,你怎么了?应岚怎么招惹你了?”
抬起已经哭肿了的眼睛,看向正往自己走过来的母亲,应岚用帕子擦了擦眼泪,声音愈发愤怒尖利起来。
“娘,应岚那个贱人说我给脸不要脸!”
闻言,应夫人面上的神情,果不其然变得冷了下去。
应夫人坐到应岑的身边,心疼地拿出柔软干净的帕子来为她擦拭眼泪,口中斥道:“她怎么说话呢?应家白教给她教养了,果然随她那个低贱的姨娘。”
顿了一下,看着面前几乎哭成一个泪人的应岑,应夫人忍不住又道:“阿岑,你既然讨厌她,又何必教她来你这,这不是自寻烦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