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为是有转机,应丞相不由得满是希冀与哀求地去看应岚。
却不料应岚冷笑着接着道:“这会儿倒想起我和你们是一家人来了,只可惜天地旷阔,我还真是闻所未闻有哪里的一家人,会三番五次派人来取家中人的性命的。”
容弘离开时,所说的话忽然涌现在了应岚的脑海中,“阿岚,只要你答应朕入宫,朕便会答应你一切的要求。”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应岚甩开脑海中的所有思绪,忽地站起身来,回了内间去。
珠帘之后,她的背影瘦削单薄,却又带着寂寥冷清的冷漠。
“夜深了,我要休息了,应丞相也早些回去罢。”
第42章 晚秋
夜色浓得仿佛是化不开的墨, 飞檐斗拱之下,高高悬着的绮丽宫灯,在这泼墨暗夜中渲染晕开一团团明亮的、摇曳的柔光。
时辰已经很晚了, 甚至于殿门守夜的人哪怕再敏觉再警惕,亦不自觉地泛起了睡意, 忍不住靠在殿门上轻轻打了个哈欠,仿佛是怕在这寂寂夜中惊扰了什么人。
而在这万籁俱寂, 人们大多都已睡下了的浓黑静夜中, 却只有一处宫殿仍旧灯火透明, 轻纱的鲛灯照得一室明亮如白昼。
灯火透明的宫殿中, 陈总管眨了眨困倦干涩的眼睛, 却不敢教自己有丝毫的懈怠。
又这般看似沉默肃穆,实则有些神游物外地站着想了想, 陈忠微微转身轻拍了一下自己身后的徒弟,示意他为陛下倒盏茶水来。
徒弟年纪不大, 做事却很利索,迅速明白过来陈忠的意思后, 很快便将一盏温茶倒好端了过来。
陈忠将那盏温茶小心奉到了陛下的手边, 趁着这个空当儿,仔细而谨慎地扫量了一眼案前正批阅折子的陛下。
果不其然,陛下仍旧有些心不在焉、心事重重的模样。
其实早已发现了陛下在怔愣出神, 其实手中的奏折并没有看下去多少, 但陈忠知道, 这并不该是他多去关心与管顾的事情。
只是,陈忠忽然听到案前的陛下,忽地轻声迟疑道:“你说,是不是……”
话在“是不是”最关键的一处断了, 寥寥几语教人并不能猜出陛下想说什么,但陈忠却隐约可以揣摩到陛下的意思。
但哪怕有所揣摩,见陛下话只说了一半便停下了,陈忠也不敢追问下去,只垂首侍立原处,静静地等待着陛下是否还会说些什么。
容弘顿了一下,却是放下了手中的折子,然后站起身来,陈忠忙问道:“陛下,要安置了吗?”
回应他的,是容弘“嗯”了一声的声音。
见陛下不打算继续等待下去,侍候了大半夜的陈忠,在吩咐完宫人们去准备洗漱用品之后,心中一直绷着的弦这才得以松懈了一下,但仍是未完全掉以轻心的严阵以待。
几个侍婢正为将要沐浴的陛下更衣,陈忠忽然看到殿外走进来一个脚步匆匆、神情看上去颇有几分着急的小内侍。
未曾看到陛下,那个小内侍便急匆匆地上前,同陈忠低声禀报,“总管,娘子来了。”
怔愣了一下,陈忠正要说话,忽听内室中传来陛下询问的声音,“什么事?”
定了定心神,陈忠上前,恭敬地笑问:“陛下,娘子来了,可要见?”
因为低着头,所以并不能看到内室陛下此时的反应。
陈忠正等待着,忽然听到内室的门被人忽地拉开了,一道明黄色的身影大步匆匆地在自己身旁走了过去。
这下,怔愣的便不只有陈忠一个人,而是殿中的所有人了。
到底是常伴御侧、见惯了大风大浪的人精,陈忠率先回过神来,连忙教人去取一件外裳来,然后跟上了匆匆往外去的容弘。
穿过宫中曲折回转、雕栏玉砌的回廊,容弘一眼便看到了身上只穿着单薄的藕荷色褙子、正垂首向自己所在的方向走过来的女郎。
似有所感,应岚轻轻地顿了一下脚步,然后抬起头来,清凌凌如此时夜风的目光看向了容弘。
陈忠将手中的玄色外裳为陛下披上。容弘见应岚顿住了脚步,似有迟疑,不由得快步上前,拿着那件厚实的外裳为她穿上。
“怎么穿得这么少?不冷吗?”
熟悉的温热气息扑面而来,驱散了原本夜里的寒气。应岚没有说话,也没有闪避,只是轻轻地摇了一下头。
见她娴静沉默得几乎有些淡漠的神色,与眼睫落于白皙的眼底那一片轻轻的暗影,容弘心中不禁有些怜惜。
低头亲了亲应岚染了晚风寒意的鬓角,容弘揽住了她纤柔的腰肢,温声问道:“困吗?我们安置罢。”
回应他的,却是应岚虽然极力克制,但仍微微颤抖起来的身体,无不沉默地表示着抗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