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华一面笑着行礼,一面道了声“是”。明明是平日里惯常行的礼数,但今日不知为何却有些不同于从前,显得更加恭敬肃谨。
毕竟今后她便要一直伺/候这位娘子了,霜华心如明镜,能得一位机敏善听的主子,并赢得她的好感,是一个身如浮萍的奴婢的幸事。
山风呼啸,将耳畔的碎发吹拂于面颊上,绾也绾不住,直教人觉得有些睁不开眼睛。
知云站在一旁,一直看着正在说话的应岚与霜华。
两人之间暗涌的机锋与算计,知云或许并未全部看清,但却听明白了是有奸人要谋害她家姑娘的性命。
知云的心里满是担忧与忿然,但不可否认渐渐弥漫上心头的,却有几分迷茫。
她怎么感觉,姑娘同以前隐忍退让的性子,仿佛有些不一样了?
不过从小到大,姑娘无论做什么,自己都会无条件地支持拥护她,自然不会置喙她所做的任何决定。
更何况此次,是有奸人先来害姑娘的。
所以,不管姑娘变成什么样子,只要她顺遂平安,便是改变了,又有什么关系。
……
容弘听着应岚提起返途中发生的事情,虽然未曾身临其境,但听着她看似轻描淡写,不想教他担忧的复述,心中却还是不由得又疼惜又后怕。
叹息一声,容弘将应岚揽在自己怀中,心里禁不住感慨,他的阿岚真是个性子坚韧却又心思细腻的女郎。
只是……想着霜华禀报的那些推测,容弘眸中的情绪却倏地沉了一下,旋即蔓延上了一片凛冽的杀气。
那些阴沟里的老鼠未曾得逞,是因为阿岚福泽深厚,但这并不能成为教他饶恕却不去追究的理由。
应岚察觉到拥着自己的容弘似是整个人情绪都变得有些沉沉的,晓得他是因为今日发生的事情,而真的动了怒。
只是过去的事情便是再怎么耿耿于怀亦是过去了,不想教他这般担忧惊怒,应岚只好抬手抚了抚他的鬓角,柔声细语去哄这个看起来十分内疚于未曾保护好自己的男子。
“陛下不必太过于担心,今后我们做好防备,定不会再教人钻了空子去。”
容弘握住应岚探过来去抚自己鬓角的白皙柔荑,放于唇畔亲了一下,却仍旧有些漫不经心的闷闷模样。
抬起乌润润的眸子去看眼前近在咫尺的容弘,应岚不由得好笑,这人怎么跟个小孩子一样,简直比邻居家的小宝还要难哄。
想了想,应岚又继续柔声劝他:“陛下不也说了,上次那个刺/客被抓到时已经服毒自尽了,想来那背后主使并不是真的蠢货,想要抓住他恐怕没那么轻而易举的。”
谁知道容弘听了她的话,原本只是微沉的眸光,竟一下子变得愈发黯淡下去,仿佛越发失落了一般。
应岚觉得甚为疑惑,心中正有些诧异地想要开口去问,却忽地听到容弘幽幽开口,语气中似有一股子哀怨。
“阿岚总是这么聪明稳重。”
不解其意,应岚却只是觉得他这副模样实在教人有些忍俊不禁,可若是此时笑出来,想来容弘定会借题发挥来闹她的。
所以,应岚努力忍笑,并未接话,仿佛一副愿闻其详的认真聆听模样。
容弘垂下眼睛,看了怀中满面无辜,却忍笑很辛苦的应岚一眼,以额贴了贴她的,方才同她一样笑着继续说了下去。
只是容弘面上的笑意,虽然清隽和煦,但却更带着几分拿她不知如何是好的无奈。
“阿岚什么时候才能有脆弱的时候,需要朕保护的时候?可是阿岚好像什么时候都能把所有事情都处置得井井有条,教朕只能束手看着。”
容弘仿佛是说了很长的一段绕口溜,但不知道为什么,应岚却一下子便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
静了静,应岚若无其事地笑着问他:“难道我是个只会依赖别人的傻子,陛下便开心了吗?”
容弘并未说话,好似是在思索她话中的意思,又好似单纯只是觉得应岚这样笑起来,有些不同于从前所见到的模样。
但却还是那么明媚,那么好看。
虽然这样笑着的她,看起来有些遥远疏离的隔阂,但至少,现在应岚肯将这隔阂展现给他看了。
容弘听到应岚继续又道:“我是女子,不是只有依附大树才能活的藤蔓,难道陛下想教我做藤蔓吗?那倘若有一天我老了丑了,陛下不喜欢我了……”
心中忽然被揪起了一角,隐隐有些疼痛的感觉。容弘看到应岚神情沉静柔和,眼睛眨也不眨地说出这些话时的模样,终是忍不住出言,打断了她尚未说罢的话。
容弘的声音有些低沉,伴着温热的气息落于应岚的侧颊:“阿岚,不要这么说,朕不会这么做的。”
应岚被他打断了话,又看到容弘那道现在甚为执着坚定的珍视目光,心中虽然忽地涌上柔软的甜蜜来,但更多的,却仍旧是一如从前的无奈。
有些事情,是她不说,便不会存在,发生的吗?
可是心头的甜意又令她转而想到,哪怕这些以后真的会发生,至少当下是甜蜜的,又何必太过于拘泥执着于未曾到来的将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