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弘侧首,看着应岚离去的匆匆身影,又想到她方才染了彤霞颜色的美好面容,忍不住唇畔微弯。
陈忠看到这一幕,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走上前去,陈忠恭敬地笑问:“陛下,可要派人去打听一下?”
容弘似是心情很好,特别是在陈忠眼尖,发现了应岚走时匆忙,遗失在长亭中的香囊的时候。
面庞上的笑意越发深深,容弘随手接过陈忠奉上的那只锦缎香囊,垂眸看了一眼,方才慢道:“嗯。”
说罢,容弘便抬步,往长亭外面走去。
出了长亭,应府的后花园中静寂一片,仿佛天地之间只被白茫茫的雪笼罩,与来时并无什么差别。
路上一行轻轻浅浅的脚印,隐约于月下雪地之中,一切仿佛难寻觅处的梦境一般。
容弘顿了一下脚步,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句诗句来。
雪满山中高士卧,月明林下美人来。
此情此景,当真映衬。
小兔子要逃,便先由着她去。
容弘像是胜券在握的猎人,不过片刻思索过后,便又抬步,走入了白茫茫的蓬软厚实的雪地里。
背手握着手中的锦缎云纹香囊,他的唇畔,始终勾着一抹浅浅的弧度。
……
应丞相一面匆匆走着,一面侧耳听着陈忠走在自己身后,带些恭维描述的那个女子。
听着听着,应丞相原本带着些笑意的面庞,渐渐地不由得有些微僵了起来。
“……那位姑娘容貌动人,手上的乐器有些奇特,饶是奴才自认见过许多稀奇古怪的东西,却不知道那是什么。”
应丞相自是知晓,那个有些奇特的乐器,十之八/九便是花边阮。
善弹花边阮的女儿是哪个,他更加心知肚明。
只是……
应岚的姨娘身份卑贱,应岚便是入了宫位份亦高不到哪里去,更不必说眼下她即将嫁与贺书淮。
心中一叹,应丞相不免又想起前几日,妻子在自己耳边说的,太后娘娘有意让应岑为后的事情。
忽然听到陈忠有些纳罕地问道:“应丞相?”
应丞相这才回过神来,发现不知何时,自己竟然顿住了脚步,眉头紧锁。
左右陛下亦不知道那花边阮是何物,不如……
应丞相想了想,又为自己鼓了鼓勇气,方才慢吞吞道:“本官的嫡女极善音律……”
听到应丞相慢条斯理地这般说着,陈忠的眼睛忽地一亮。
这可真是极好的,太后娘娘本便想要应丞相家的大小姐为后,只是陛下一直对此事颇有些冷淡。
恰好又遇此事,这可不是老天爷都要成全一对相配的有情人。
陈忠笑道:“大小姐京城第一美人的名号,奴才虽然在宫中,却亦有所听闻。”
应丞相摆摆手,谦虚道:“都是外面人乱传罢了,那丫头平日里风风火火的,简直还同个孩子一般。”
这话应丞相说得,陈忠却不能应。
而且……想到长亭看到的那位沉静的姑娘,陈忠只觉得应丞相这句话是在自谦。
陈忠想了想,还是决定顺着应丞相的话,继续笑道:“陛下性子清冷,大小姐又这般灵动,这当真是天作之合。”
听出陈忠话里话外的恭维,应丞相想起自己娇惯的大女儿,却只是慈祥地笑着摇头:“还望陈公公能在陛下面前,为阿岑多多美言几句。”
陈忠笑吟吟地说道:“大小姐是有福之人,奴才便是什么都不说,陛下心中亦有大小姐。”
应丞相听了陈忠此言,满面的慈祥笑意,不由得又僵硬了一下。
心中又是暗自欢喜,又是有些隐隐的担忧。
虽说将来,他可以用一句轻飘飘的“微臣不知陛下所说的是花边阮”,来硬着头皮承受陛下的怒火,可是……
阿岑真的会幸福吗?
而且,欺君之罪可不是那么好蒙混过关的。
想到自己并非奸佞,而是一心一意为江山社稷的肱骨之臣,应丞相这才努力让自己七上八下的心安定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