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首的贼人虽一身粗布麻衣,可那通身的肃杀之气不像是普通占山为王的贼人,更像是历经战场上鲜血洗礼的军人。
见到来者拦路的那一刻,抽出腰间水寒剑的锦婳一反常态地看向她,咬肌鼓起:“你们快走!”
“一直往前走不要回头!”
池苒定定看了她一眼,咬着牙,没有半分犹豫地驾着马车往另一个方向狂奔。
坐在马车中的许霖差点儿没有被突如其来的颠簸给甩出去,等抓紧马车窗稍稍稳定了身形后,坎坷不安的问:“苒苒,锦婳姐姐会不会有事。”
“不会的,我们谁都不会有事!”她和她说过,他们都要平安地活着到边境,她又怎会出事。
“你抓紧些,小心不要被甩出去。”池苒没有给他多余的缓冲时间,抽出袖中银针扎进马臀。
马儿吃疼嘶吼狂怒,四蹄飞溅踏空摘星。
“不会有事的,肯定不会有事的。”马车里的许霖不断的安慰着自己,额间渗出的冷汗也跟着打湿衣襟。
马车才刚离开那是非之地不到五百米,前路再度被一伙人拦住,数量对比第一波人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像是临时起意,更像是早有预谋,同时他们口中的那位老大必然极为了解锦婳才对!
骑着枣红马,行至左边的高大女人谄媚道:“还是老大神机妙算,让我们在这里等,否则这只小老鼠恐怕都要跑了。”
“你们是谁。”只是一眼,池苒便猜出这伙人与前面拦截的是同一伙人,捏着缰绳的骨节用力至泛白。
“要你命之人。”为首的玄衣女人生得高瘦,高颧骨,薄唇,单眼皮,单薄的五官组合成尖酸刻薄。
“是吗,不过想要我命的人很多,你又是个什么东西。”察觉到来者不善,今日又恐有一难的池苒正在做着最坏的打算。
马车里的许霖早被他们的对话给吓得瑟瑟发抖,唯有咬着软枕一角才没有让自己吓得尖叫。
在两方对峙,谁都没有动手时,不远处突然传来了足以撼动大地的脚步声。
脚步声是杂乱且没有章法的,便能将军队与衙役排除开。一般镖局与宗门外出为了办事方便都会选择骑马,而那些脚步声里没有一丝马蹄声,就连一声驴叫都没有。
前面来的一路上又看见不少难民因为遭遇天灾人祸而不得不背井离乡,答案也隐隐呼之欲出。
“该死,这里怎么会突然出现那么多的难民。”
手指抚上红唇的池苒轻笑一声,上挑的眼梢中寒光毕显:“看来这一次,就连老天爷都是站着我这一边的。”
将许霖从马车里抱出来,持剑砍断缚马缰绳,随后手中匕首往马臀上用力一扎。
痛嘶一声的马儿立即四蹄飞奔,带着马背上的许霖飞速离开。
“苒苒!”还未反应过来的许霖只能死命抱着马头才不至于掉下去,嘴里的话也被呼啸狂风吹得支离破碎不成调,眼泪才落便被风干。
“你快走!”
“有些话我不喜欢说第二遍!快走!”
“我不要!”许霖虽想要留下,可驮着他的马却没有听见他的苦苦哀求,只想着要快点离开这个恐怖的是非之地。
池苒见到那黑点越走越远,持剑拦住他们去路,抬眸冷视,舌尖轻舔唇角:“如今碍事的人走了,现在该轮到你们了。”
“你倒是聪明的知道要给自己留下一个种,省得死后连个给你踢盆哭坟的都没有。”
随着天色彻底大暗,光明被黑暗吞噬,山涧岚雾缥缈如玉腰带。
原本被厚血浇灌的草地变得漆黑黏稠,刺鼻的血腥味连风都吹不散,更别说血浸土三尺厚。
泪水模糊了视线,眼眶红肿的许霖正跪在今天的死人堆里,浑身颤抖着,不停地用手刨着尸体。
皎皎清辉照得地上的残肢碎尸宛如人间炼狱,谁的脑袋正瞪大着死不瞑目的眼珠子骨碌碌滚到少年脚边,喜食黑暗与腐肉的鬓狗,秃鹫正停在边缘处,虎视眈眈。
“没事的,没事的,我马上就带你回家,我们回家,苒苒。”
“等一下,你再等一下我就能带你回家了,苒苒。”
十根手指头因为他长时间在尸体里翻找,已是指甲外翻渗血,鼻子也像是被人按进血池里难受得不得呼吸。
他不知道自己在这片以泽量尸中翻找了多久,他只知道他的孩子不能一出生就没有母亲,他更不要一辈子守活寡。
东边的尸堆里没有,那就去西边翻,西边没有就去南边,只要他一直没有见到苒苒的尸体,便说明她还活着。
随着月亮一点点地移至半空,那些馋得再也忍受不住饥饿的夜之精灵也争先恐后地叼走一些边角料狼吞虎咽。
此时的许霖也终于在最后一处尸堆里挖出了被埋在最底下,浑身是血的池苒。
惶恐不安的将一根手指颤抖地放在她鼻间,这短短的一息就像是等待世界末日般痛苦,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