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攸衣听着外头叫夜的声音,不着痕迹的轻点了他的后颈,将人弄睡了过去。
“走吧。”
许攸衣站直身,气息有些不稳的缓缓抚平衣襟褶皱,撩起绣帘,迈出了内室。
门扇开阖,隐处的暗卫耳际发红,呆立许久,忙急急应声赶上。
...
宋家后花园,花木寂寂,只有几盏零星的灯笼在照着庭阶的一处水潭,蜿蜒的长廊一直延伸到浮春院,往日灯火耀目的门庭,此时院门已经下钥,安静的只能听见些许穿堂而过的风声。
许攸衣驻足一瞬,脚尖轻点屋檐,快速越过院门,停在一扇不甚起眼的门前,推门而入。
“许女君。”
宋三郎面若桃花,粉颊娇艳,身上披着红锦斗篷,一双柔胰虚虚的拢着领口,皓腕肤白似雪,神情怡然的斟上了一杯茶。
“说吧,何事”,许攸衣移开眼,浑似瞧不见那偶然乍泄的春光。
“许女君可真是煞风景”,宋三郎弯眸掩唇一笑,将茶推了过去,“不过奴家可一点儿也不计较,许女君请。”
许攸衣打量了眼手边冒着香气的热茶,抿唇直直看向宋三郎,墨瞳深黑,不见情绪。
“许女君,别生气呀”,宋三郎手支着下巴,倚着茶案,嬉笑如旧,“要知道你身上种下的东西,与奴家不仅性命相连,就连喜怒也是相通的。”
“你究竟想说什么”,许攸衣寒了眸光,她虽动不了他,可也不见得能让人随意消遣。
“许女君这三日似乎有些心绪不宁,奴家只是忧心许女君,才会特意请许女君过来,替许女君开解一二。”
宋三郎歪着身子,红锦披风微微散开,一枝海棠凌风妩媚,别样风情,与容色有些相似的眉眼,露着风情万种的潋滟笑意,直直伸手去拉那曾经,在前世觊觎过,眼红过,艳羡过的,想攀附依托的手。
“想来许女君也一定疑惑过你的枕边人,在前世究竟是一副什么光景吧。”
眼底升起的厌恶极快的被压了下去,许攸衣几不可见的顿了一下,“你知道?”
“容色前世也在?”
瑞凤眼弧度优美,眼尾沁着淡淡的绯色,无所知觉的显现出在意。
许攸衣微握了指尖,错开宋三郎的手,放在了膝上,直视他,“他怎么了。”
“容贵君样貌出众,冠绝后宫,甚得帝宠,只是——性甚妒。”
宋三郎眼中极快的闪过嫉恨,径直收回手,拢进了披风里,丹唇轻启,一样的笑模样,却转瞬有了不同的味道。
他压下心底窜上的戾气,又是一副看不出异样的姿态,缓缓勾唇道,“他见不得旁人分宠,便没少在后宫兴风作浪,后来御医把出龙脉,便生出了旁的心思,许女君,是他杀了你呀。”
宋三郎笑声愉悦,抚着额,见许攸衣脸色冷下,眸光细微的变了几变。
蛊虫效用虽佳,却并非真能时时体察种下子蛊者的心绪,是这三日许攸衣心境波动太大,他才有所知觉。
至于她的将来,容色的将来,他那时早已死了,当然不可能知晓。
之所以连夜将人骗来,不过是见不得容色又如前世那般的顺风遂意,想往许攸衣心头搁点芥蒂罢了,也没真想着一举就令二人就此生了嫌隙。
只是,他好像说中了什么不得了的事,许攸衣竟然真的有所动摇?
“许女君,奴家那时虽不是身处禁宫,可这事那会儿可是闹得沸沸扬扬,断做不得假,奴家可没骗你。”
宋三郎许多年,鲜少这般兴奋,越发信誓旦旦,煞有其事起来。
“许女君要成就大业,可得仔细,不然可就又要功亏一篑了。”
许攸衣垂下眸,一瞬有些发冷,她翕动唇瓣,却发现这样荒谬的事,她竟然没法反驳。
手边的茶已经凉了,就连香气都带着发苦的味道,她掀开茶盖,瞧着茶中倒影,唇瓣一瞬抿的发白。
许攸衣没再说话,匆匆离开,乱了的心绪,一时顾不到周遭的一切。
她径直回到翠微轩,她的卧房,看着榻上人的睡容,守到了天明。
“阿姒?”
天光大亮,容色醒来睁开眼,入目便是许攸衣带着血丝的双眼。
他后知后觉的扫了眼完好的寝衣,还不待问些什么,便被许攸衣倾身抱住了。
“色色喜欢石榴花吗?”
许攸衣眸光有些异样的轻颤,她紧紧的抱着怀里温热绵软的身子,语气一如平常。
容色愣住,不过很快想到石榴多籽的意头,一瞬便有些欢喜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