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呸!你个没眼色的下流东西,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什么心思”
刘汝忒了口唾沫,推开茶几,冲着方脸就是一脚,“要试也轮不到你!”
茶盖碗一阵儿乱响,骨碌碌滚下地,溅了容色一身,海棠花娇艳的颜色一瞬氤氲,热气随着茶叶的黄汁顺流直下,连着才上脚的苏绣鞋履都没能幸免。
容色眉尖微蹙,却是没敢叫嚷,他身子颤颤,像是被吓到了,退了好几步到茶几旁,躲开了方脸衙役的窥视,脆声道,“大人们放心,奴家虽是清倌儿,那门道却是再清楚不过,怡春院没人能越得过奴家,不然倌主也不会叫奴家去调.教新人了。”
“哦?”刘汝听了眉微挑,目光一瞬又流连到容色身上,轻佻的上下打量,仿佛已经尝了滋味般,透出些许玩味,“未经人事的处子,能有几分本事。”
“大人们不信奴家,也该信绿芯和乔房”,长睫抬起,眸光流转,容色微微一顿,忽而轻笑。
“那竟是你调.教出来的?”
几个衙役异口同声,有些吃惊,待话出口,才赶忙掩嘴,左右看看,面上全是经历过某事后不可言说的羞赧,以及不经意间对容色升起的浓浓鄙夷。
“正是奴家,所以请官姐们放心。”
容色看在眼里,双手微微紧握,却是垂下眉眼,只余谦卑,“不然倌主怎会放心将新入院的倌倌交到奴家手里。”
...
树荫森森,廊檐下铜铃清脆,刘汝从门缝间觑了觑,正想说话,门扇却是突然从里面被打了开来,许攸衣一身常青色家常直綴,眸光似坠着冰雪,直直投在一瞬僵硬的脸上,神情戏谑。
刘汝躲闪不及,对了个正着,脊背没来由的一阵发寒,连忙低了头,支支吾吾道:
“大…大人,方才多有得罪,小的们特地准备了接风宴,还请大人赏脸入席。”
蝉鸣声聒噪,暑日的盛阳漏进茂密的枝叶,细碎碎的洒在泥石地上,晃悠着浅浅金光。
热气像是从地底下钻上来似的,闷的让人喘不上气。
刘汝半晌等不到许攸衣示下,额汗淹着眉毛,脖颈维持的姿势久了,不免有些酸胀,“大人?”
她小心翼翼的抬起眉,模糊的视线停在银白色丝线精巧绣织成的凌云白鹤上,有些焦急。
许攸衣长身玉立,施施然赏着亭前两棵郁葱葱的柏树,背着手,一下一下的把玩着手里的玉骨扇,像是才听见似的,弯唇道,“本官初来乍到,尚不熟悉官衙庶务,听说前几任县令处理过的卷宗不少,你去归置归置,明日一早,本官便要在案前看到,至于接风宴,路途劳顿,本官尚需休整,就免了吧。”
“这---”
惯常的县令上任,接风洗尘可说是约定俗成的一项人情往来,县衙内的衙差以及城中的商户都要前来拜贺,私底下皆是有讲究的,哪有上来就不讲情面,堂而皇之拒绝的理儿?
更何况诀阳城不比其他县城,势力繁杂,盘根错节,前几任县官可都是顺势而为,生怕出了纰漏,叫人钻了空子。
如今这位偏偏反其道,莫不是她高看了这位新上任的许县令?
“怎么?是本官说的不够清楚吗?”
刘汝眼骨碌碌的转,察觉许攸衣靠近,两手叠向额前,挡住神色,连忙道,“不,不,大人说的十分清楚,小的明白了,这就去办,这就去办,还请大人好好休息。”
刘汝脚步匆匆,许攸衣板着脸,眼瞧着人走远了,这才暗自舒了口气,转身迈进屋子,急忙将门关上。
...
“头儿,要不咱们直接将人送给许大人,就说是伺候茶水的侍儿,怎么样?”
方脸有心描补方才被训斥遭的挂落,见刘汝拧紧眉心,瞪着圆瓷茶盖一筹莫展的样子,赶忙上前荐道,“许大人匆匆上任,身边只带了几个箱笼,连个随身伺候的小厮都没有,咱们一片孝心,这她总不好拒了吧。”
这倒是个法子,刘汝一顿,看眼方脸,却是没有好脸色的喝骂,“那还不快滚去办了!”
“欸!”
...
容色被伺候着洗了一身花瓣澡,涂了最是滋养肌肤的奢侈香膏,妖妖娆娆的被扶到状镜前坐下,侍儿灵巧的指尖穿梭在他墨发间,时不时的抹上些许麝香膏。
镜子里,玉色渐成,眉目如画,似绝世璞玉渐渐散出光华,若是怡春院自诩阅尽人间姝色的倌主在场,怕是也要自打嘴巴。
过了今晚,从今往后,谁也别想再肆意糟践他!
容色抚抚了下颌,一寸寸的欣赏着镜中倒影,缓缓的勾起唇角。
...
眼前的烂摊子也够让人头疼的了。
许攸衣翻了许久的箱笼,最后泄气似的坐到地上,囫囵的将官印和文书丢到一旁,神情颓丧。
瞧这手下那几个不省心的衙役,若非她气势摆的足,怕是非得让她们踩在头上拉屎不可。
这诀阳城也是离奇,死了几任县令,匪盗横行至此,女皇陛下却没想着派军队镇压,反倒让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前来接掌庶务,这不是千里送人头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