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凤眼清明净澈,她直直的看向他,终是硬起了心肠。
“他门第高贵,素来受宠,平白受你指摘,如何能忍的下气?便是如此,他也只是使着小性儿,想揭过此事,不与你计较,这个,本官都看在眼里,你说本官为何总关心旁人?那你为何不想想,这三日,你挑挑拣拣,将一干仆役想着法子奚落,叫他们没脸的时候,本官是怎么由着你,纵着你,如何抬举你的?你难道忘了,你当初也是与他们一样的吗?”
她的声音带着冷凝,一遍遍的质问他。
暑气笼罩下的树荫,几人或坐或站,一干仆役凑在廊下,频频点头,眼里满是赞同之色。
他十指紧攥,又微微松开,渐趋冰凉的四肢,叫他蓦然有些僵滞,唇齿开合着,喉咙口竟是有些堵的发慌,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他只是喜欢她,喜欢到连旁人觊觎她半分,都无法容忍,他只是看不得旁人出现在她身侧,与她说笑玩闹。
他只是见不得旁人,霸着她,堂而皇之的与她站在一处,轻而易举的,得她温柔相待。
那本该是他汲汲营营,费尽心思,一直奢求,理应全然归属于他的东西啊!
凭什么?
凭什么他们一个个想得,就能得到!
而他要费尽千辛万苦,才能到如今这个光景。
他不甘心。
他从没想刻意奚落谁,是他们,是他们在逼他,是他们一步步的在激他做这些事情,他没有错!
容色含着泪,唇瓣微颤,模糊的视线,只盯着她,偏执的带着丝疯狂。
她见他神情,分明的不知悔改,丝毫不肯退去,眸光彻底冰凉。
“容色,你以为你聪明绝顶,就你能看穿一切?你以为他们看不透云若方才举止,是无心还是有意?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戳穿云若,显摆自己,威胁本官,叫本官如何自处?让云若又情何以堪!”
许攸衣摇摇头,退开一步,越过他,没有再看他一眼,“你太让我失望了,容色。”
风声微顿,一切戛然而止。
容色微微睁大眼,跟着侧过脑袋,她抱着别人,进了书房,她把他安在美人榻上,还替他上药。
渗墨将竹帘掀起,良久才放下,走了开去,身后一干小侍儿,热热闹闹的跟在他身后,打闹嬉戏。
所有人都散去了,只余他在原地。
容色静静的阖了下眼,情绪莫名的收回了目光。
木桥边,清渠荷莲沐着盛阳,光影鲜明的,无端端的叫人艳羡。
“容郎君,下官有一句话,不得不与你说道说道。”
郝月心出了书房,几步迈到他身旁,站到了他面前。
“凰朝民俗开化,比不得凤朝规矩严谨,许大人自来与柳郎君青梅竹马,搁寻常人家,早已谈婚论嫁,如今,柳郎君,不过是与许大人说话玩笑,挽下手,靠的近了些,你便如此计较,不觉得太小题大做了些吗,且,依下官看,容郎君素日占着许大人,许大人也不曾生恼,想来对你是有些情份的,容郎君,还是听下官一句劝,莫要耗光了许大人的耐心才是啊。”
“郝太医,容色是大人的人,还轮不到你来教训。”
桃花眸闪过丝不耐,“你还是好好替柳郎君诊脉吧。”
“下官是太医,自然是要好好诊脉的,只是容郎君,刘大人快醒了,她似乎有什么急事,想告诉许大人呢。”
郝月心不以为意的抖抖袖摆,笑容可掬的抬眼看他,“容郎君似乎是刘大人昏迷前,最后见着的人,想必一定也十分迫切的想知道,她到底准备与许大人说些什么吧?”
“你什么意思”,容色面色微寒,紧紧盯住她,“你知道些什么?”
“下官还要去库房拿药,下官告辞。”
郝月心施施然收笑,神色莫名的揖了揖礼,转身离去。
身后,容色微攥了指尖,眉眼赫然划过丝决绝。
...
“阿姒姐姐,云若知道错了,往后再不拿自己折腾了,阿姒姐姐,你就与云若说会儿话吧。”
柳云若支着身子,从美人榻上坐起,半晌的功夫,已是躺不住了。
发丝如泼墨般,披落在肩头,他看向书案前,不做一声,誊写佛经的许攸衣,娇气的抿唇撒娇。
“再说,云若可没招那容色,云若已经很大度了,你不能连云若也一块气了吧。”
“我何时说生气了”,许攸衣捏着笔,挑了眉毛,顿下动作,“倒是你,我竟不知你还有这样破釜沉舟的胆子,渗墨都护着你,你竟然还带着他往矮石墩上撞,是料准了我会顾着你不成?”
“那是当然,肃惠姨父当年可是亲口嘱咐,让你照顾好云若的,阿姒姐姐最是听肃惠姨父的话,又一向守诺,自然不会丢开云若不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