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画表现得很豁达,卖力地添柴烧火,不难看出她对这顿菜肴的憧憬和期待。
厨房众人原本抱着看笑话的态度将场地让出来,没有人想上前帮忙,就等着看她们手忙脚乱地出丑。
可他们看见了什么?!
端坐轮椅的公主殿下指挥着那个头上缠着黑布的奇怪婢女,二人居然有条不紊地洗菜、择菜、烧菜,井井有条,一点不见忙乱的迹象,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阵阵香味传来,令闻者垂涎欲滴,望眼欲穿。
靳荼与棋画两人的手脚都挺麻利的,没多一会儿便整饬完毕,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美味佳肴出锅。
可惜,没等仆从们仔细品鉴一番,那些菜肴便被端走了。
这等温馨愉悦的吃货时刻,主仆二人回到房间好好享受,岂能让外人白白占了便宜?
“开动吧。”靳荼一声令下,早已按捺不住的棋画忙不迭开始动筷。
先虔诚而谨慎地夹了一小块,浑身都期待而小心地紧绷着,直到味蕾被辣味攻陷,才露出满足惊喜的神情。
而后不论是表情,动作都放开了许多,开启狼吞虎咽模式。
“幸好这儿有个低一些的灶台,不然这顿怕是到天黑都吃不上。”靳荼已然吃过一轮,仍有饱腹之感,没有着急用餐,只是坐在一旁欣赏棋画扫荡桌上的菜肴,脸上浮现的是无比欣慰的笑意。
可正不停往嘴里扒拉美味的棋画,吃着吃着,忽然委屈起来,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没有任何征兆。
见到那一颗颗晶莹的泪珠,靳荼心中不由慌乱起来,不明所以,想用戏谑的话来帮助棋画缓解缓解情绪,于是故作戏谑道:“怎么了?难道是我盐放少了,累得你要用眼泪来配饭。”
棋画一面摇头,一面哭诉:“公主娘娘,你真的回来了?不是我在做梦,对不对?你不知道,我这一年许多次梦见公主娘娘,梦见你给我做了一桌子好吃的,可一睁眼却什么都没有。他们都说你死了,死了就是再也回不来了,但我不相信。你当初将我带回宫里,那时说过永远不会丢下我。公主娘娘素来言而有信,定会说话算话的,是不是?”
靳荼心中像是堵了一块大石头,并没有急着安慰,而是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棋画,从前我便同你说过,你不是我的奴仆,我不过是机缘巧合改变了你的人生轨迹,你的人生路该由你自己做主角,而不是以我为主。”
迟早有一天,我会离开这个世界,永远不再回来,这些话靳荼没有说出口,但她确实想让棋画学会独立。
这样,至少她走的时候能安心些,不至于那般歉疚不舍。
棋画的态度很坚决,猛地抬头,蹙着眉头,瞪圆了双眼,一字一句地强调:“我不要,公主娘娘说过由我自己决定,公主娘娘在哪儿,我就在哪儿,这是一辈子都不会改变的,永远。公主娘娘休想甩下我。”
看来暂时是说不通了,靳荼叹了一口气,没有急着劝说棋画,妥协道:“吃吧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棋画就当靳荼松口答应了,心情瞬间阴转晴,重新高高兴兴地享用美食了。
“万事不过心,心可真大啊!不过这样也没什么不好。”靳荼失笑,拿起筷子为她布菜,权当安抚弥补了。
这边主仆尽欢,其乐融融,程玄青那边却有些头疼了。
琴书伤得这般重,加上昨天额头被砸,也伤得不轻,如今可以说是伤上加伤,情况很不乐观。
由于伤势实在过重,眼下还昏迷不醒,浑身发热,不停地说胡话,诊治的大夫说伤了根本,恐怕会有性命之忧。
☆、红莲谢后荼蘼开(二十)
程玄青仔细询问过围观的仆从,他们都说荼白公主只带了一个不露脸的女婢,琴书的伤就是被那个婢女打的,而且是用一根不过手臂粗的木棍,看着也没怎么用力的样子。
可是怎么可能呢?
一个小小的婢女,居然能造成这般重的伤,她是真的有足够深厚的武功造诣,还是深谙打板子的极巧?
这个婢女是从哪儿来的?昨日分明还没有她的踪迹,荼白不过是出去了一趟,从哪儿带回了这个可怕的婢女?
荼白不过是宫中最不受宠的公主,为何会有这样的人手?不应该啊!
程玄青摇了摇头,拧紧眉头,百思不得其解,询问站在跟前的人:“墨砚,让你去查的事,怎么样了?”
“宫中的人口风一致,无一例外,都说那位荼白公主生性怯懦,胆小怕事,唯唯诺诺,完全没有公主该有的模样。出嫁前一刻,还在殿内哭哭啼啼的,进了花轿也是蔫头耷脑的模样,却愣是不敢说一句违逆的话。”名唤墨砚的男子垂眸,又补上一句,“他们所说的那些跟这位公主殿下完全不符,沾不上一点边。”
“这场婚事本就是小皇帝为了羞辱我而赐下的,荼白公主又没有任何仪仗,根本没有换人的必要。”程玄青想了迎亲当日的细节,笃定道,“从皇宫到府邸,半途没有任何不寻常的地方,不可能出错。”
一个人怎么可能完全换了一副性子,而且是在那么短的时间内,程玄青想不通。
“主子,我对那个婢女挺好奇的,不知可否允许我前去一探究竟?”墨砚忽然提出一个要求。
对此,程玄青深感讶异,一年来墨砚对任何事都置若罔闻,不置可否,这是他第一回主动展露好奇心。
讶异的同时,又表示理解,那人的消失,带走了多少人的希望和期盼,伤心断肠的,又何止他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