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玄青瞧着公主这幅装扮,不知为何,心头的火气骤然消散了大半。
“主婿。”琴书专等程玄青站定,才一步一摇晃,娇娇弱弱地走到他跟前,行礼问安,额头上的伤口也不遮掩,就那么大大咧咧地露在外头,血淋淋的,看着甚是可怖,却又平白有着惹人怜惜的感觉。
靳荼看着琴书这般做派,嫌弃地跟系统吐槽道:“道行太低,这时候就该遮掩着,犹抱琵琶半遮面才好引起怜惜。”
眼前这婢女的修行还太浅,若是绿茶有等级,她顶多算是初级学者,段位着实低了些,连如何引起男人的同情都不懂,更遑论不动声色地挑拨离间,只会装可怜,还是无法引起注意的那种矫揉造作。
看遍小说中顶级绿茶的神操作,靳荼怎么会将琴书这种级别的放在眼里。
【宿主博学多才,英武不凡,文武双全。】
系统穷尽能想到的好词来夸赞靳荼的这番操作和一番妙论。
“承让承让,不值一提。”靳荼稍稍谦虚了一下,不过心里还是很受用的。
“发生何事?”程玄青的语气还算镇定,清清淡淡的,不辨喜怒。
“这个贱婢想谋害本公主,驸马,将她杖毙。”靳荼一开口就想要琴书的命,截断了她所有未出口的搬弄是非的话。
琴书惊愕于靳荼的无中生有,一双眼睛只是望着程玄青,急着为自己申辩:“主婿,奴婢冤枉啊!”
“安静!再出声掌嘴四十。”靳荼不打算继续看琴书演戏,勒令她不许说话,直直地看向程玄青,等着他的回应。
程玄青看都没看靳荼一眼,也没看琴书,只是淡淡地命令道:“请大夫,带下去救治。”
“奴婢是来侍候公主殿下的,不敢有丝毫懈怠。”丫鬟们正要遵照主子的吩咐行事,可看起来伤得很重的琴书却不肯走,直挺挺地站着,固执而倔强,缓缓地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闻言,靳荼嗤的一笑,瞥了一眼装模作样的琴书,冷漠地开口:“那便站着吧。”
琴书故作姿态,为的是把自己塑造成一个受尽欺负的弱者,而高高在上的公主殿下自然而然便成了暴虐者。
靳荼哪能不明白她的打算,就是不想顺她的意。
这种手段在看遍宫斗剧,阅尽千帆的靳荼看来,就是小儿科。
☆、红莲谢后荼蘼开(六)
既然琴书想要扮娇弱,惹人怜惜,那自然是该成全这出苦肉戏的,不然岂不是白费了她流的那一地血?
这般想着,靳荼忽然觉得自己成人之美,助人为乐,与人消灾,真是十分心善呢。
可奴仆们却并不这么觉得,望向公主殿下的眼神战战兢兢的,侧目而视,满是畏惧。
“荼白,适可而止。”程玄青见琴书半张脸都被鲜血染红,那血还滴滴答答地往下淌,看着很是瘆人,转眼看向坐着的那位公主殿下,却没见着丝毫不忍与慌乱,只有淡然与不在乎,脸上还挂着盈盈的笑容。
“驸马,想要怜香惜玉不成?”靳荼故意将话说得暧昧,惹得琴书红了脸。
程玄青瞪着靳荼,像是要借此让她收回说过的话,仿若方才那句调侃的话有多么十恶不赦一般。
琴书缓缓福了福,低着头弱弱道:“奴婢身份卑贱,不敢奢求主婿的顾怜。”
这话说得期期艾艾,似乎把自己放得很低,可眼中那种欲拒还迎,若有若无的羞怯祈盼却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
而程玄青冷着脸,一个眼风都没施舍给琴书,像是完全没听见她们说的话。
“瞧瞧这一脸涟漪荡漾,想必是口不应心吧,不如本宫助你成就好事,如何?”靳荼说话含沙射影、意有所指。
“公主殿下,请注意言辞。”程玄青听不惯这指桑骂槐的话,终于忍不住出言劝诫。
“驸马,若是看本公主不顺眼,当初便可拒婚,那才是铁骨铮铮的汉子。可惜啊,你有那贼心,没那贼胆,屈服于王权之下。既然点头应下了这门婚事,便该小心奉承着本公主,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当了负心汉还想得好名声。”靳荼乍然收起了笑容,直截了当地跟程玄青把话挑明了,撕破了脸。
程玄青的表情刚开始还是冷冷的,听到后来却泛起了乖戾之色,恶狠狠地盯着牙尖嘴利的公主殿下。
“尚想旧情怜婢仆,也曾因梦送钱财。”靳荼可不怕程玄青,冷冷地揭穿他的心思,“公主姐姐薨逝近一年,你做的这些,她看不见也听不着,你何苦呢?哦,本公主知道了,你怕不是做给活人看的?挂羊头卖狗肉?”
屋子里阒然一片死寂,鸦雀无声,静得仿佛连呼吸声都消失了。
“退下。”程玄青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压住心中澎湃的怒火,将屋子里的仆从尽数遣散。
琴书什么话都没来得及说,便被两个丫鬟一左一右架着拖走了,脸上满是不甘,眼中尽是怨毒之色。
或许连她都没想到,忍痛受了这么重的伤,流了这么些血,最后竟然一点好处都没得着,白白挨了一下,心中汹涌的委屈明晃晃地写在脸上,怎么都遮掩不住,可最终也无计可施,只能期期艾艾地被架出去。
待人一散尽,浑身冒着凛冽冷意的程玄青几步欺上前,缓缓俯低身体,直视靳荼晶亮的眼睛,阴恻恻地警告:“管好你这张嘴,如若不然,我不介意让它永远闭上。安分点待着,别惹事,时机到了,我会给你找个好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