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子!”雷颖双皱眉低声骂道。
蒋慎明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有些茫然地看着雷颖双,他确实都交代了嘛——难不成是——
“噢,晚饭我已经特意吩咐过了,不会有你不喜欢的胡萝卜。”
雷颖双朝他翻了个白眼,自己又不好意思开口,想靠自己回想起昨晚发生的事,却完全不行,她气不过,只能是别扭地偏过头去,接着同样骂了一声,“呆子!”
她知道他一定知道什么,但又这样不说,这种捉弄让她恼羞成怒,甚至让她出现了杀人灭口的念头。
房间里只剩下蒋慎明收拾碗筷的声音。
等待一切安静下来,蒋慎明才坐在她床边的凳子上,郑重地告诉她,“你很好。”
很好——很好是个什么意思?
雷颖双摸不清这个词的含义,但她知道他绝对没有调侃她的意思。
当时的蒋慎明见到雷颖双的时候,她是痛苦又坚毅的,没有她自认为的不堪,相反,是能让旁人感受到的倔强,一种他所认为很吸引他,很美好的品质。他怕用词过于唐突轻浮,反复斟酌下,改用形容为‘好’。
“我赶来的时候,雷姑娘已经昏过去了。我将你带回到房间,找来可信的大夫,再之后的事便是徐管家安排照料了。”
徐管家——雷颖双完全没有想到他还会跟在她身边,她早就把这个年迈的老人恶劣地赶走了——她醒来便痛骂他,让他别再出现在她面前,将一切她无法挽回局面的原因怪罪于他不告诉自己事情的缘由,让她一直想要获得的父爱还未见踪影便消失了,甚至连补救的机会都不给她。
其实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她过分骄傲,只是想找一个发泄口罢了。
“我说呢,你怎会知道我不喜欢吃胡萝卜。”雷颖双丧气地说着,满心的愧疚喷涌而出,等她放下她的不可一世,想要回头诚恳地道歉,却发现跟以前一样没有机会。
“小姐。”
一个苍老而沉重的声音贯入她的耳中,在她的大脑中轰然一声炸开。
她忙不迭地掀开被褥,一个不小心从床上跌了下去,因身体虚弱跪坐在床边,她急出眼泪来,正撑住床沿努力向前,却已经被一双手给扶住了。
干瘪皱巴的皮肤包裹树根一样的青筋,布满老茧的双手证明属于他的岁月流逝。
记忆中递给她信封的手没有这么苍老,她把他赶走,拿走了雷坤留给她的所有,那他怎么生活呢?视觉上的强烈冲击让她强烈地感受到了眼前老人的沧桑,这种感受直击肺腑,她的眼泪一串串地落下,仿佛还想滋润它。
“对不起——”
高傲的头颅低了下来,那却是一种平等。
在徐江眼里,雷颖双永远只是个孩子,一个可怜又可爱的孩子。
徐江的眼中也噙满了泪水,他颤抖道:“我可怜的孩子,不要介怀,这都是我该做的——”他终于有机会将那晚没来得及说明的解释说出口,“我所能做到的一切都是老爷的安排。”
“双儿她不喜欢吃胡萝卜,万万不行,一定要饮食均衡——”
“不行不行,上次强迫她吃结果吐了,以后府里都不许再买胡萝卜!”
“我真个老糊涂,怎么会给她一鞭子!你赶紧把上好的膏药送过去!”
“双儿晚上睡觉最爱掀被子,要记得给她的被子捏个小角压住,一定要记得!”
“双儿睡觉喜欢垫高枕头,你可千万别忘了!”
“是我太自私,总想着去陪阿竹……我最对不起的就是我的双儿……她太命苦了,怎么会有我这么个爹——”
她在那一刻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雷坤会同样拼命地将徐江留下,不只是多年的情分,也不是因为他是送信的最佳人选。
有的父爱从未显现,但一直都在。
有的人虽已逝去,但他的灵魂会一直拥抱你。
*
连绵起伏的山川有着自己独特的风格,高山接连起伏,一望无边。冬日的夕阳染红了天边,倒映在一汪池水里,随波而动。
宋青云一人走在前头,欣赏着眼前夷境的风光,自信地笑了起来,心里是无限喜悦——这片土地,他势在必得。
他身后跟着军队,乌泱泱的一片。
简灼攻打城西的部分兵,其实是部分的部分,后方人手不足,所以他才急着赶回去救粮仓。再者,霍左年有带兵支援泽城,宋青云没想过让简灼一把拿下泽城,他更多的目的是制造他以泽城为重心的假象——对付泽城,他还有更喜欢的办法。
而大部分,可以说是五分之四的兵力都由宋青云率领到了夷境。
泽城对他来说完全是探囊取物,根本不需要他费多大的精力,他真正的目的是夷境这片肥沃的土地。
宋青云不到二十,未经沙场,有着属于他的年少轻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