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子里突然夹进一个杂音,本以为是乐师的一个失误,哪知顺着这个音曲子一下变调,倒不是尖锐刺耳,而是直接变成了另一首。
这么大的变化,纵然是不懂音律的乔添睿,也知道是个什么情况——是谁这么大的胆子,在他的诞辰上奏哀乐?
哀乐还在继续,不知道从哪里传来,想要阻止找不到源头。下面的人想想都觉得诡异,仗着人多,纷纷讨论起来。
乔添睿已经开骂,然而骂着骂着,声音越来越小,像是被人抽了力气一样,最后软趴趴地瘫坐在位置上。台上的乐师咚的一声,已经倒下,下面的人也察觉到不对,但为时已晚——
同样的,他们也没了力气。
起先祁东还骂了几句,被岳绫按住。仍有些人不信邪,还挣扎着想要起身,无疑都是徒劳。大家这才乖乖闭嘴,随后音乐也停了下来。
大殿里一片死寂。
“终于安静了。”
雷坤起身优雅地拍了拍衣服,眼里满是厌恶,他好似觉得自己的座位很脏。
不知他按下了什么开关,舞台中央的地板伴着一层攒得厚厚的灰尘细沙缓缓打开。等到完全打开时,铺开的灰尘不断向上,在灯光的照耀下翩翩起舞。
下面的东西渐渐显露出了它的形状——
是一口棺材。
棺盖上积着厚厚的土灰,沙尘,应该是在这里放了很久。
雷坤走上舞台中央,刚刚明明一副嫌脏的样子,现在却好像看不见这棺材上的灰一样。
他打开棺盖,厚厚的灰尘跟着倾泻下去,倒了一地,把旁边的人呛得不行。雷坤仔细用袖子擦着他挨着的这一边,擦开的那一片立马展现出亮丽的乌黑色,还有一些反光。它没有时间的推移而出现损坏,可见这口棺材不是随随便便做的一个。
里面没有躺着什么尸体,只是一只小小的盒子——如果说还有什么能实实在在地代表一个人的,应该就是骨灰了。
雷坤趴在棺材旁边,小心翼翼地擦拭着盒子,眼里深处柔软至极。等到他觉得擦干净了,随后安抚性地摸了摸,这才开口。
“多谢各位携礼前来奔丧。”
本来这棺材就够引起不适,这话更是让人觉得一阵恶寒。
雷坤看到旁边一脸愤怒又茫然的李公公,淡淡开口,“平时呢,少闻点香。尤其是别人给的。”
——陶溯!
别人也许还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李公公已经猛然清醒过来。
他真信了陶溯的鬼话,才想着在这宴会上和陶溯在的时候用这香,好帮他在皇帝面前美言几句。他还在想为什么刚刚他会离开,原来——
毕竟,谁会关心一个没脑子的小太监做什么?他这途中加来的香,只有闻到了才知道。而闻到了,也中毒了。
雷坤能安然无恙地站在这里,八成是拿了陶溯的解药。进一步说,就是勾结上了南煦国。
他可没空管那李公公是什么表情,总之这一群人在他眼里都是肮脏不堪。他把乔添睿从上方的位置狠狠拽下来,拽着他的衣领来到了棺材前,一松手,乔添睿便如同躺尸般在这舞台中央。
雷坤从怀里拿出一个药瓶,取出一颗小的药丸,粗暴地掰开他的嘴巴,丢了进去。本来还蔫着的乔添睿渐渐来了力气,身板也挺直了些。
看来是解药了。
乔添睿知道当前的局势,他虽是站了起来,但还是不敢太放肆,只是赔笑道:“雷太傅,有什么话……好好说,好好说……”
雷坤冷哼一声,一脚踢在他的腘窝上,乔添睿立马跪了下去。
他出身地位就比别人高,从没想过有一天他会向棺材里的死人下跪。
“磕头。”雷坤已经抽出一把剑,抵在了他后颈,说话的语气就跟这把剑一样冰冷。
咚咚咚咚——
乔添睿当即照做。他磕头如捣蒜,又很用力,生怕雷坤不满意,一剑下去。不一会儿,额头那块已经高高肿起,人也有些晕乎乎的。
“呵——”雷坤好笑地看着这滑稽的一幕。
他出身地位就比别人低,从没想过有一天他会让皇帝向棺材里的死人磕头。
不,从某一天开始他就这么想了。
“行了,别脏了这片地。”
乔添睿这才停了下来,有些讨好地看着雷坤。雷坤用剑面戏谑地敲打着他的后颈,“孟竹,记得吧。”
孟竹——谁呢?
陈年往事被翻出来,大殿之中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有小部分人想起——雷坤的妻子,不就是孟竹吗?
说起这事,已经过去十多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