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之然捋了捋那半数成白的胡子,十分嫌弃地看了范书一眼,“就晓得慌,平日里教的都喂到狗肚子里去了?”他转身回到位子上坐着,“不过是个沙场上的莽夫,顶多也是个领头的莽夫,怕什么?”
范书赶紧狗腿地跟过去为沈之然倒上一杯热茶,连连赞叹他的淡定从容,又帮沈之然捶着肩膀,贼兮兮道:“小人愚笨,这狗肚子里实在拿不出什么好主意,还请大人明示。”
“哼。这种莽夫,泼他一桶脏水,叫他有口难辩,届时来一出畏罪自杀,可不就结了。”
远处的祁洌并没有听到两人的谈话,只是简单朝他们两人望了一眼,便转过头去对旁边的人吩咐事情去了。
是夜,已深。
祁洌已将灾民安置好了,大致询问了下情况,去了沈府。
远远看见祁洌过来了,范书抢先一步上前,拱手道:“祁大人远道而来,实在是辛苦。府中已备好酒菜,下官在此恭请……”
祁洌看着他皱眉,不见询问灾情,反过来好生招待他——走的巴结这一招?
像是接收到了什么奇怪的信号,范书赶紧改口道:“不仅有好酒好菜,也有舞姬助兴,大人可……”
“你有病吧。”祁洌没有因为范书身为长者而对他有半分好脸色。
沈之然赶紧跟了上来,朝范书使了训斥的眼神。范书顿了顿,一瞬反应过来,“大人教训的是,教训的是。”
“大人路途劳累,又忙于灾情。现下夜已深,下官已经准备好房间,里面备好了吃食,若有其他需要吩咐这些下人就好。”
见祁洌点头,沈之然随后叫来人把祁洌带到房间里面去。临走前,祁洌又吩咐了沈之然将账本等最近一切相关文书送来。
许镇岩肯定早把消息给了他们,这些东西定然会有作假或者整改的地方。就算不是真的,也好过不看。
待到祁洌离开,范书才微微松口气,小声抱怨道:“脾气可真够差的。刚刚我说拿酒菜招待他的时候,就瞪了我一眼。我以为他差了点乐子,说让舞姬给他助兴,结果他倒好,那副凶神恶煞又骂我的样子哟,魂都差点给我吓掉……我猜啊——”
“什么?”
范书朝前看看,确定祁洌是真的走得人影都没了,才对沈之然道:“他不举。”
沈之然翻他一个白眼,“老不正经!你管他的!”
冷静下来后,他忽觉这是个好点子,“不过是提了一嘴舞姬便那个样子,莫不是真的恐女?如此——把那人换成女子吧,惹他不适,让他出手,推一把什么都好。”
祁洌此时还不知道自己被人讨论着什么,只是翻阅着手中的文书。
隔了半晌,门被轻轻推开,进来一个女子,端着酒水进来了。放下之后,却不离开,待在了一旁。穿着奇怪得很,不似下人打扮,反而像是灾民。甚至灰头土脸的,实在有些寒碜。
细细一想便知,这不是真的灾民。祁洌难得多分出些余光看她,冷声道:“你是干什么的?”
这女子反像没听进去似的,还挨得近了些。一只手的指尖轻轻掠过他的胸膛,再划到他的肩膀,另一只手从另一只肩膀点过来,整个人像丢了骨头一样黏了上去。
祁洌正准备把她丢开,她又迅速从他身上起来了,若无其事地拿起了旁边的酒壶开始斟酒,身上的香味便若即若离。
她一只手将酒杯递给了祁洌,祁洌眉头一皱,正抬手准备推开,她已经用另一只手覆上了他的手。
祁洌厌恶地看了她一眼,火气蹭蹭地往上冒,他已经没有耐心了。
“大人——”不过才娇滴滴地喊了声大人,她手中的酒杯已被祁洌打倒在地。他起身,一出手,直接掐住她的脖子往一旁的柱子上摔去。
她已经从柱子上摔了下去,祁洌也就丢了手,回到了原来的座位上。
“咳咳……”她迅速跌坐下去,不断舒缓着难受的感觉。说不出话来,极力地咳嗽,呼吸有些困难。
“歇够了就好好说话。”
这自然不会要了她的命,祁洌虽是做法凶狠了些,但也有分寸。眼前这人看着是灾民打扮,气质又完全不同,其中定有猫腻,他得好好问问。
还没来得及细想,门外便传来了一串急促的脚步声。祁洌仔细一听,竟发觉脚步在他的房门口便停了下来。转头看了一眼躺在柱子边的人,已经闭了眼。他一下明白过来,但此时显然是来不及了。
范书已经带着人进来了,他身后的侍卫上前探查一番,起身对范书说了几句。不用想也知道,那女子已经死了。范书对躺在地上的人都不曾看一眼,便直接发难,“大人可真是好手段!表面一副救济百姓的样子,实则恶毒得很!”
祁洌靠上椅背,翘起腿,双臂环抱,侧头看他,“你是哪只眼睛看到我杀的?”
被这么一看,范书有点招架不住,只能是硬着头皮往下说:“这上面,这么明显掐脖子的痕迹……你你你,你还狡辩——就算不是你杀的,又怎么会那么巧,人偏偏死在了你房里,肯定跟你脱不了干系!来人带走!”
“你也巧得很,还知道我什么时候要杀人。”
“混淆视听!来人,快带走!”再跟他说下去,范书觉得自己肯定要被问得说不出话来,只得命人赶紧把祁洌带下去。
祁洌身体前倾,前臂横放在膝盖上,目光犀利,“确定要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