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衡点点头。
香如轻手轻脚出去了,顾衡走到床边,看着睡梦中的戚繁音。喝过药后,疼痛有所缓解,她睡得很香,只脸色还有几分苍白,看上去柔弱可怜。
他抬起手,轻轻拂开她脸上的碎发,凝视着她的睡颜,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剜去一块似的。
方才梦中那个小瓷娃娃的脸又变得清晰起来。
她若有了孩儿,定然也是和她一样乖巧可爱的。
顾衡凝视良久,这才缓缓起身,正要离开,眼角的余光瞥到戚繁音的枕头下压了一张纸,露出一小节来。
他取出来看了眼,是同书局订的字据。
正疑惑时,香如回来了,她压低声音对顾衡道:“大人,早膳和热水都准备好了,您要在这里梳洗还是书房?”
顾衡扬了扬手里的纸,问:“这是什么?”
香如便把当时燕娘所托和戚繁音到庄宴府上遭到冷遇的事情跟他说了。
顾衡听了她的话,眼眸逐渐变冷:“我怎么不知道?”
香如想了想,把昨日戚繁音跟她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姑娘说大人的处境已经很难了,不想再给大人添乱。”
顾衡收回目光,心中又是暗暗一痛,音音总是最懂事的。
懂事得令人心疼。
马车已经备好,顾衡一出门,春荣便上前打起车帘,看他上了马车,这才问:“大人,这会儿回府还是?”
顾衡略一思索,道:“去庄宴府上。”
春荣愣了下,思虑片刻才想起这个庄宴是谁,不过大人一向和这位户部员外郎没有交集,今儿突然找他干嘛。虽是疑惑,但顾衡的命令他不能不听,立马启程去庄府了。
听到顾衡要来,庄宴万分诧异。要知道这位左相大人一向独来独往,如同高山密林里的孤狼,从不与人为伍,也没听说他主动拜会过谁。今日却突然来他府上,不禁诚惶诚恐。
当即整发正装,肃穆相迎。
庄宴书房装潢得很华丽,各种名贵字画琳琅满目。顾衡踏进去,庄宴却觉得他站在这些珍贵名画中自有一种庄严之感,显贵令人不敢直视。
平常上朝,庄宴没有机会入殿内面圣,见顾衡的机会也寥寥,之前他远远地看到过顾衡的丰姿,便觉他一身威严之气,如今人在他上堂坐着,光芒之甚,令他甚至不敢抬头。
“大人今日来寒舍……”奉茶的丫鬟刚捧上茶,庄宴便开口了。
“不必。”顾衡左手托着茶盏,右手轻轻一挥,示意他不必再说,只道:“你知道我今天来找你是为什么事吗?”
庄宴听到他冷冰冰的话,心下一骇,忙跪伏在地,道:“下官惶恐,不知道大人所来何意。”
“昨天是不是有个叫梵素素的来找过你。”顾衡又问。
梵素素?
庄宴脑子飞快旋转,终于想起那个莫名其妙找他讨要卢家玉的女子好像就是自称梵素素。不过她和顾衡什么关系?
“有没有?”顾衡又问道。
庄宴道:“好像是有这么个人。”
“她是我的人。”
顾衡放下手中的茶盏,淡淡看他。
庄宴觉得好似一道雷从天而降,堪堪劈中了自己的脑门儿,跪着的身子也不禁颤了颤。
他惊愕地抬头,看向顾衡,只见顾衡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他:“昨天她来找你什么事,今天我来找你也是什么事。”
庄宴一时语塞,仿佛失语了般,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出口。
顾衡见他半晌说不出话,低头理了理衣袖上的褶子道:“要么你自己把东西交出来,要么我亲自来找?”
“亲、亲自找?”庄宴结结巴巴。
顾衡满不在乎地说:“找个名目抄一个员外郎的家,应该不难吧?你自己选吧。”
庄宴敢跟没权没势的戚繁音对质,可不敢跟顾衡叫板,身上吓出了一身冷汗,忙不迭磕头请罪,又到内院里找出那块玉,恭恭敬敬地递给了顾衡。
顾衡倒没多停留,拿到玉便走了。
庄宴吓得瘫软在地,抬起袖子擦了把额头上的汗水。那个女人竟然是顾大人的人……
那可是顾衡啊,朝中出了名的冷心冷肺。他要多少女人没有,挥一挥衣袖,排着队服侍他的女人便不计其数,可他这么多年愣是没有半点绯色消息透露出来。
庄宴记得,他才入仕的那一年,顾衡还没有当上左相,那年皇上打算将最宠爱的十二公主许配给他,放在寻常人身上,这就是天大的恩典,接旨谢恩都来不及。可顾衡愣是跪在皇帝面前,求他收回成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