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衡扯起嘴角笑了笑,戚卓安之前看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觉得戚卓安的态度柔和了很多。
“今天我来找你,是想聊一聊我和音音的事情。”顾衡看着戚卓安,收起他一贯的冷淡疏离,眼神真挚而恳切:“我知道你可能不信,这些年我只有音音,往后也只会有她,我希望你能放心把她交给我。”
“一个机关算尽的权臣,你说你对音音有真心?”戚卓安用讶异的口吻说道:“你自己不觉得好笑吗?”
顾衡不理会他的揶揄:“确实,在她没有出现那些年,我也以为我这辈子对谁都不会有真心,就是这么奇怪,遇见她之后,真心就有了。”
戚卓安像是听了个了不得的笑话似的,朗声大笑出声,笑得厉害,被呛到了,咳个不停。
顾衡忙倒了杯水给他,轻轻拍着他的背:“很好笑吗?”
“好笑。”戚卓安忍不住。
隔了好久,他才直起腰,转头对着戚繁音。他上年纪了,这些年又久经风霜,不比当年在云京城保养得宜,脸上起了沟壑,脸也黑黢黢的,不过整张脸透露出令人肃然起敬的风仪。他定定地看向顾衡:“我是反贼,她入过坊间,人言可畏,你怕吗?”
“不怕。”顾衡缓缓眨眼,不带一丝犹豫,说出了他的答案。
“后宅庭院深深,你能护她周全?”戚卓安又问。
“能。”顾衡道:“只要我活着,便不会让她受半分委屈。”
“我凭什么信你?”戚卓安目光如鹰,炯炯有神地追着他的目光。
顾衡丝毫不惧,迎上他的目光,道:“我可以拿命做抵押。”
“拿命?”戚卓安语气诧异。
“没错,拿命。”顾衡喝了口茶,语气顿了顿:“她比我的命还重要。”
他有滔天的权势,也有泼天的富贵。
最珍贵的,当属这条命。
什么都可以给她,包括这条最最珍贵的命,因为她是最最真珍贵的人。
“你说的!”戚卓安拊掌大笑,招来一个小厮,对他低语片刻。小厮朝后院跑了去,没多久回来的时候,捧着一个托盘,盘里放了只搪瓷杯子装的水。
“这是我从西域找来的毒药,服下之后一个月和常人无异,一个月之后毒发若是没有解药,就会肠穿肚烂而死。”戚卓安说:“你把它喝了,一个月之后我带大军攻进云京城,你为我打开城门,到时候我自会把解药给你。”
“你想登大宝?”顾衡皱了皱眉。
戚卓安大笑,用力拍了下他的肩膀:“我这辈子,已经到了这幅田地,什么大宝不大宝的,对我没有半分意义。我现在还活着,都是为了我那一双儿女。我若一辈子是反贼,我可怜的儿女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我不同意你和音音,也是因为迟早有一天我们要兵戎相见,我败了,她要当孤儿,你败了,她要当寡妇,怎么着我这做爹的都于心不忍。思前想后,你若肯助我攻进云京城,洗刷我的冤屈,那这僵局就迎刃而解了,那时我自然不会拦着你们。”
顾衡轻咳了声,嘴角微微漾起。
戚卓安横眉:“怎么?害怕了?”
顾衡笑笑,毫不犹豫地端起盘子上的杯子,仰头一饮而尽,然后把杯子朝下,朝他晃了晃。
戚卓安愣了下,没料到他如此爽快。他也是个豪爽的人,当即拍了把他的肩膀,心头沉重,同时也松了口气,他是正儿八经把他女儿放在心上的。赞了他一句:“不得不说,你的眼光很好。”
顾衡一身轻松,回敬了一句多谢,随即又问道:“入京之后的事情有打算了没?”
“没有!”戚卓安掷地有声道:“等老子先回去杀了那个狗皇帝,泄了心头之恨再说。”
顾衡微微沉吟片刻,道:“你这回打回去,名不正言不顺,往后可是要受人唾骂遗臭万年的。”
戚卓安满不在乎:“老子不怕。”
从戚卓安的院子里出来,顾衡一身轻松,回到屋子里,思索片刻。觉着戚卓安就这么攻打回京城始终不妥,他老人家可以不怕受人唾骂,他却能想到到时候戚繁音能有多担心。
罢了,欢喜上一个爱哭的女子,便少不了要管她糟心的爹。
起身走到书案前,援笔舔墨,写了两封信,一封让人送去给了戚卓安,而另一封则南下,去到了益州。
顾衡体内的毒不容耽搁,戚卓安亲自赶人,他们进京的事情也就提上了议程。
顾衡原本不想戚繁音随他一同奔波,想着她随大军的一同到进云京城也是一样的。可戚繁音眼巴巴地看他,戚卓安也是言而有信之人,顾衡连毒药都那么爽利地喝了,他自然也不扭扭捏捏,大手一挥同意她先同顾衡去云京城。
年年好不容易和舅舅外祖父混熟了,又要分别,离开的时候自然也是依依不舍,抱着戚卓安的腿好好嚎啕大哭了一声。又想起好久不见的妹妹和祖母,哭得更伤心,戚繁音怎么劝都劝不住。
顾衡的铁石心肠都化成了水,抱着哄她:“年年别哭,再过不久你就能和外祖父舅舅一起见面了。”
年年哭声呜咽:“真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