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月又点了下脑袋,巴巴等糖吃。
贺兰桀让人去拿饴糖, 伺候的宫人取了来,送到了贺兰桀手里, 他迅速剥开糖纸,取出一颗糖递到初月的嘴边,她的小嘴一张,熟练将糖含在嘴里, 贺兰桀哄着她:“吃糖就不疼了, 等会再喝了药, 初月就能好起来。”
他说的, 初月全都信。小小的手, 拍了拍贺兰桀的手背,反哄他:“父皇不哭。”
贺兰桀眼眶彤红,愕然地用手擦了一下,不擦倒也罢,一擦竟真是一片湿。
可不仅是为了初月,此刻他的心已经全乱。
“圣人,小公主的药来了。”宫人端药而入,贺兰桀伸手接过,一勺一勺地喂给初月吃。
初月吃药也乖乖的,大抵是因为从生下来就开始吃,已经习惯了,揪着眉毛喝完药汁,才抱怨地喃喃:“苦……”
贺兰桀又剥了一颗糖,送到初月的口中,她含了糖在嘴里便没有苦涩的感觉了。
贺兰桀温柔摸了摸她的脑袋上因为出汗而湿漉漉的额毛,“一会儿就不疼了。”
初月信任地蹭蹭贺兰桀的手,将小手藏进了被子里。
“父皇,我想娘亲。”
小女孩的嗓音纯稚绵软,透着一种孤苦无依的可怜。
娘亲……
贺兰桀眸光微黯。
“圣人。”
宫人再一次来到了贺兰桀的身后。
“崔美人回宫了,已入宫门。”
贺兰桀置于榻前的手,闻言微微收紧,僵硬地半蜷张着,他起了身,“告诉崔美人,朕在椒房殿等她。”
安抚了初月,贺兰桀出去了。
他走后约莫小半时辰,崔莺眠入承清宫,直奔初月而来:“初月!”
直来到她的床边,将初月双臂抱在了怀中,脸色仓皇,焦急不安地碰初月的额头,烧还没退,她的嗓音都开始有点儿抖:“娘亲回来迟了,对不起。初月,你可还有哪儿疼?”
初月小声安慰她:“初月吃了糖,不疼。”
糖?
崔莺眠问:“谁给你的?”
初月神秘兮兮不肯说,但崔莺眠也已经猜到。
某个不爱吃糖的男人上次见初月被贺凤清的糖骗走了,所以心领神会,糖能摆平一切。
“初月……”她为女儿的懂事感到半是好笑半是心疼,摸了摸她的头发,扭头道,“太医来过了?怎么说的?”
宫人们便回,南宫太医说小公主这是无事,服用几贴药下去就没大碍了。
崔莺眠放了一半的心下来,这时,一名宫人走上前,犹犹豫豫地开了口:“崔美人。”
“何事?”
她心头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直觉与贺兰桀有关。
宫人果然告诉她:“圣人说,他在椒房殿等崔美人。”
这个时候,椒房殿……
崔莺眠柳眉微蹙,将初月放了下来,替她盖上被子,俯身亲了亲初月的小脸蛋:“娘亲去见你的父皇,你在这儿等一会,我很快回来,好不好?”
初月有点黏人,本来舍不得,可娘亲说很快回来,她就答应了,但还是不依不舍地伸出一只小手指,示意娘亲拉钩钩。
崔莺眠笑出泪花来,和她拉了钩,才得以脱身去椒房殿。
停在椒房殿前,这一次,里边的情境很不一样,殿中燃着明亮的灯火。
她一步踏了进去,目之所及,便是那男子玄青的背影,正手持蜡烛,将灯台里的蜡烛一根一根地点燃,屋子里越来越亮,崔莺眠觉得已经够了,可他却仿佛扔觉得不够,足足点燃了几乎百根。
亮堂堂的椒房殿是崔莺眠所不习惯的,但也是这一次,她看清了这寓意着“椒聊之实,蕃衍盈升。彼其之子,硕大无朋”的椒房殿,涂满花椒树花朵粉末的淡粉色墙面,充斥着温暖芬芳的气息。
除了正殿挂画和那没有撤走的棺木,一切便犹如活人还在时,充满着烟火气息,甚至连镜台、脚凳、痰盂等物,都设备齐全不一而足。
崔莺眠朝着点灯的身影靠近,脚步声很轻,但他听得见。
点灯的身影有瞬间的迟凝,将最后一支蜡烛点燃之后,他握着红烛,慢慢地转过了身,烛花跃然,时明时灭地照着他看不出一点情绪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