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她方一坐起,喉间就泛起一抹痒意,她趴在床边上止不住地咳嗽,再次抬头时,房门恰正好被人从外边“吱呀”一声地推开。
一身干净的苏墨走进来,瞧见她这般,递过来一杯茶,简单问:“醒了?”
“嗯。”
姜芜不敢看向他,只轻轻地应了一声,字一出口,才发现自己连嗓音都哑得不像话。
苏墨站于她身前,倒也不拐弯抹角,哂笑道:“昨日你不是有事情求我?想好怎么开口了吗?”
他似非要在这个问题上深纠,还随手拖过来一张凳子,就这么坐于床前,低头慢悠悠地转着拇指上的白玉板戒,耐心等着。
姜芜喉间的那股痒意又泛起,她捂住嘴强忍下,抛了于自己无用的面,缓缓开口道:“秋芮在老夫人那儿做事,打扫禅室时,不小心打碎了去年老夫人从承恩寺里带回来的白玉佛。”
“哦?你是说那个老夫人花了五百两买回来的?”苏墨挑眉,故意将“五百两”三字咬得格外重,语调又再微微一拖长,眼底终漾出一抹笑意,“所以,你想我做什么呢?我可没能力再去承恩寺买一个回来。”
姜芜垂眸,长长的眼睫在眼睑处投下一片扇形阴影,不知又可再说些什么。
忽然,苏墨起身,唇边是那抹熟悉的玩笑意味,轻飘飘道:“你现在回去,人应该还没有疼死。”
-
姜芜一路慌慌张张地赶回后院。
往日这个时候下人们不是在前院做事,便是在各位主子们的院里做事,如此后院就静悄悄。
今日也是一样,并无任何不同,然而它越是安静,姜芜就越是一整颗心都悬吊着。
直至推开她和秋芮一起住的那间小寝,她才明白苏墨说的那句话到底是何意。
秋芮仰趴在床上,因已被别的好心丫鬟们收拾过,此时她身上穿的是件白色寝衣,身后尤其是臀处的位置,是点点暗红血迹浸透出来,面积还有着越发扩大的趋势。
秋芮小脸疼得煞白,就连嘴唇都毫无血色,整人有气无力,她见姜芜回来,红肿的眼眶又灌起泪,委屈地问:“姜芜,你昨晚和今早上去哪儿了,我都找不着你。”
姜芜眼眶跟着红起来,急忙问道:“你怎么被打成了这副样子?是老夫人她们发现了吗?你不是说老夫人这几日都不会去禅室吗?怎么今日就发现?”
秋芮想撑着床头坐起身,怎知她只轻轻一动,背后就如又要裂开,痛感一股一股地袭来,她只能老老实实地继续趴着。
“我也不知道,今早龚远。”话说到一半,秋芮忽地却停下,眼神闪躲好几次,支支吾吾道,“可能老夫人突然就想起来说要来看看吧,就发现了。”
姜芜紧张着白玉佛的事情,自没仔细注意到秋芮口中的龚远二字,只是继续问:“她罚你板子了?”
“嗯,二十板子。”秋芮神不在焉地点头,取过一个枕头,垫在手臂下,好让自己趴在不至于太难受。
“还疼吗?”姜芜皱眉又问。
秋芮嘴巴一瘪,委屈到了极处,可却还是强忍着摇头,“也不是很疼。”
“那你用过药没有?安嬷嬷呢?她又怎么样了?”姜芜一下连带着问了好几个问题。
秋芮不想回答,干脆将整个头全部埋进被子里,躲在被子里摇头,“算了,姜芜你先走吧,我想一个人睡会儿。”
姜芜不放心,可见秋芮是真没要与她多说话的意思,只能一步三回头地离开,关上门时还不忘嘱咐,“有事叫我。”
等到身后响起“吱呀”的一声关门声,秋芮才从被子里探出头,默默抹去眼泪。
她哪儿能不疼啊,屁股都快开裂了,她根本连疼的资格都没有。
今日一早,龚远就来后院寻她,问她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儿,秋芮以为是姜芜跟三公子苏墨讲了她的事情,所以公子派龚远来问她。
且姜芜和公子又还未回府,秋芮便以为真是公子帮她来了。
她如实跟龚远说了她无意打碎白玉佛的事情后,便安心等在后院里,却不知不出两个时候,老夫人和夫人倒是一起拿上家规赶到后院来,不由分说地就命人将她和安嬷嬷按在长凳上,说是她们俩做活儿不仔细认真,犯了错后还妄想着逃避,说罢就要罚她们一人二十板子。
那时老夫人坐在正前方的位置上,直抚着胸口缓气,说她们冲撞了佛祖,候府可怎么办才好。
平阳侯夫人楚氏更是拿出了执家的气势,虽她平时多是在吃斋念佛,已不怎的管侯府里的鸡毛蒜皮之事,怎知今日却是大发雷霆,更是叫来一众下人在旁边站着,让他们听着棍子落下的声音,夫人无非就是在拿她和安嬷嬷杀鸡儆猴。
当时秋芮还未明白过来,只道是自己和安嬷嬷的事情被老夫人无意间发现,老夫人动了怒,才叫来夫人管事,直到后来她疼得快晕过去时,视线里见着三公子苏墨的身影。
二十板子生生挨下,她疼得都快晕过去,身后火辣辣地疼,夫人不是个刻薄之人,嘴上说这次谅她们是初犯,就先饶她们一命,今后好好做事不再整幺蛾子便成。
若胆敢有下次,决不轻饶,说罢楚氏便撤退了众人,扶着老夫人离开。
整个后院无人敢上前帮忙扶她,生怕老太太安在不知何处的眼睛看到了,会回去与老太太告状,这不明摆着往枪口上撞么。
就在秋芮以为自己就要这样挨着疼躺到晚上,或是大不了就疼死在这候府后院里时,却不想三公子苏墨竟一直未走,还过来,于她身前立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