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宝樱没有躲避,任凭二姨母打骂,仿佛有块巨石堵在胸口,呼吸不畅。
“白养了啊,大姐你白养她了啊,她就是个白眼狼。”李珠光打累了,扯着李宝樱的裙子半跪半坐在地,拳头一下一下地敲着李宝樱的大腿,力道好似弹棉花,“那小夫郎就是蓝颜祸水……”
“够了。”李宝樱厉喝。
怎么骂她都行,她受着,牵连夫郎不行。
她搬出家主该有的威严,严肃道:“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情,大娘本就身患重病,溘然长逝是她命数已尽,与旁人有何干系?”
哭声戛然而止,李珠光不可置信地望着她。
而李宝樱表情肃穆,凛冽的目光扫过室内所有人,最后落在大姨母的尸首上,铿锵有力地说道:“金银寨不兴活人陪葬那一套,别想变着法的拉垫背,否则,休怪我翻脸无情。”
李宝樱发起怒来,连几位长老也有点害怕,不敢再无理取闹,哭声随之小了许多。
金银寨李宝樱最大,其次是李珠印,德高望重的大长老死了,寨中姓李的兄弟姊妹全部赶来净心阁哭丧。
夫郎与赘妻们连夜糊灯笼,扯素布,布置灵堂,将早就准备好的棺材抬过来,敛尸入棺。
大房没有闺女,唯一的儿子在外未归,李宝樱带着几个血缘亲近的晚辈守灵。
她身在曹营心在汉的,还念着昏迷不醒的小夫郎。
今夜天气闷热,沐梓星坐在炉子旁,手摇蒲扇,陶盖发出的嗡嗡震颤声甚是恼人。
算算时辰差不多了,沐梓星把蒲扇一丢,捏起帕子去掀陶盖,不小心被热气熏了手,不禁烦躁地抱怨:“世上最残忍的事,莫过于给情敌煎药,天知道我多想给你开一计砒/霜。”
“我若不是个大夫,非毒死你一了百了。”
可气死本公子了。
等水雾散去,沐梓星把药倒入盏中,端至明月阁。
心底的杀念一起再起,人都走到明月阁门口了,仍是没有冲破道德底线的勇气,把半包砒/霜掖回腰封里。
且留你几日吧。
这小夫郎气死了大长老,就算大当家想保他,怕是也难。
第8章 一夜惊梦 来,夫郎把药喝了
初十的月亮露出大半,月华如水,树影婆娑。
震天的哭声入梦,华容进入梦魇。
他梦见自己当真把金银寨大长老气死了,寨中兄弟姊妹纷纷把矛头指向他,匪首脸色阴郁,声音嘶哑:“那就赐死吧。”
明月阁小侍王满端过来一碗毒药,阴测测地笑道:“主君该喝药了。”
他拼命挣扎。
本帝卿尚有壮志未酬,不能就这么轻易死了。
“喝个药这么费劲,我来喂你。”匪首李宝樱疾步走来,捏起他的下巴,表情冷漠,硬是把一碗毒药灌下。
睡梦中的人奋力挣扎,一盏药洒了大半。
而现实中,王满的表情充满无奈,“小郎君不肯喝药,这可如何是好?”
沐梓星夺过药碗,捏起他的下巴,“喝个药这么费劲,我来喂你。”
虽然洒了半盏,但也够用了。
沐梓星斜斜扫视睡相并不安稳的华容,撇撇嘴道:“瞧,这不是喝了么。”
王满:“……”
幸亏这位没攀上大当家,不然我的日子会很糟糕。
睡梦中,华容仿佛听见有人高喊:“官兵攻破山寨,寨子恐怕保不住了,大当家,收拾金银细软赶紧逃吧。”
终于有人来救本帝卿了么?可是你们来晚了一步,本帝卿快要死了。
李嫣,等本帝卿做了鬼,第一个找你算账。
一夜惊梦。
六月十一这天没有阳光,乌云蔽日,厚厚的云层压下来,燕子只能在低空盘旋。枝头乌鸦几声啼鸣,拉开了葬礼的序幕。
狂风大作,纸灯噗噗飞旋,灵番乱舞,闪电照亮天幕,轰隆一声惊雷炸响,倾盆大雨淋湿了缟素。
伴着哗哗的雨声,楚雯敲响丧钟,霎时间哀嚎声震耳欲聋,余音传到山那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