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婶悄悄拍了一把薛嫣,“你个丫头懂什么,你这么好看自然不愁嫁,要不是你们年岁差太多,婶子都想厚着脸皮问你愿不愿意了。”
薛嫣干笑一声,绕过自己,“婶子,我嫂嫂就算有姐妹,恐怕你也不敢讨来做儿媳。”
邹婶咬咬牙,“有什么不敢,我家虽说没男人了,但我这些年也是攒了不少银钱的,大不了全用来给我儿娶媳妇。”
薛嫣见邹婶一脸坚持,只好告诉她,“婶子,我嫂嫂是当今圣上唯一的掌上明珠,朝云公主,满宫只有她这么一个女儿,没得姐妹啦。”
邹婶平日不关心外边的传言,也就不太知晓远在京城的薛家尚了公主一事。
这下听薛嫣一讲,原以为她在开玩笑,可是再扭头看一眼潇长枫,那通身的贵气,实在不像普通人家的姑娘。
莫不是,真是公主殿下?
邹婶腿一软,差点就要跪倒在地,还是薛嫣眼疾手快一把扶起了她,“婶子就当不知道就行,我嫂嫂人挺好,在外面不讲究那些虚头巴脑的礼数。”
话虽如此,但邹婶挑好衣裳要给潇长枫递过去时,还是双腿打颤。
对面这位可是皇女啊,大景唯一一位公主殿下。
薛嫣和邹婶的小话其实潇长枫听的一清二楚,但接衣服的时候,他依旧好声好气地说了句,“多谢邹婶。”
等三人走出邹婶的成衣店时,邹婶才长吁一口气,瘫坐在地上。
刚刚大景的公主殿下对她道谢,还叫她邹婶。
老天,她一个死了丈夫的寡妇,何德何能。
三人坐上马车,薛嫣心情比起昨日已经明朗了很多,甚至还开了潇长枫一句玩笑,“嫂嫂日后出门还是带幂蓠吧,您长得太美了,容易晃花别人的眼。”
潇长枫眉毛高高扬起,若不是知晓薛嫣真拿自己当嫂嫂,他就该觉得小姑娘是不是在故意笑话他了。
马车路过医馆的时候,薛嫣让车夫停了停。
“嫣儿可是身体不舒服?”潇长枫还当薛嫣是因为女子的月事而来拿药,这也提醒了他,这方面他忘记装一装了。
薛嫣摆手,“我身子好着呢,是周老爹,他年纪不小了,加上周大娘去了他心中郁结,这两日我瞧着他头疾又犯了,来替他拿点药。外边风雪渐大,嫂嫂同阿妩留在车中等我就好。”
伸手掀开马车帘子,薛嫣动作利落地跃下车进了医馆。
苍天啊,未来的她一定会无比感恩今日没让潇长枫跟下马车的自己。
不为别的,只为薛嫣刚进医馆,就瞧见医馆内通往后院的小门前,站着她那病歪歪一副离死不远模样的兄长薛严。
见到薛严,薛嫣的第一反应居然是,老天保佑,没让潇长枫瞧见薛严,他们老薛家七十八口人和大黄狗的性命保住了!
实在是薛严这幅病到要死的模样和她当初装的那个病弱公子真是差距远到离谱。
潇长枫那么聪明一个人,只要瞧薛严一眼,就能明白当初那个是她装的了。
“薛……严……”
薛嫣咬牙切齿,还不敢太大声儿,就怕外边马车里的潇长枫听见。
如果叫潇长枫发现薛严,她根本就没办法解释为什么快走两步都喘的人会出现在祁山。
大抵是没想过和妹妹重逢的画面如此令人心惊肉跳,薛严一时找不到适合的措辞。
但令薛嫣没想到的是,又一个人出现了。
“病秧子,你跑出来做什么,我不是说了,今天落雪,你出来会染风寒……”
声音在见到薛嫣是戛然而止,像是突然被人掐了嗓子。
这声音……薛嫣这两天几乎随时都能听到。
眼前的女子虽然带了面纱,但露出的那双眼睛,可真是化成灰她都认得。
薛嫣有点后悔今日来医馆了,这简直就是在要她的命。
“嫣嫣,你……咳咳咳……你听我解释。”薛严知道这么僵着不是办法,先一步开了口。
说真的,若不是自家兄长弱不经风,薛嫣此刻定是要暴揍他一顿的。
瞧出薛严再咳下去怕是气都喘不匀,薛嫣黑着脸走近,示意他带路,“我只给你半盏茶的时间解释,你这辈子能有的唯一一位妻子,朝云「公主」可就在外边的马车上,若是叫他发现你,你就干脆以死谢罪吧。”
正牌公主听了这话,下意识瞄一眼大门外由于风雪而看不真切的马车,迅速把面纱裹了个严实,然后疾步从内门退回了后院。
屋内,炭火让整个房间都温暖起来,薛嫣绷着一张脸,“说吧,给我一个不替薛家把你就地正法的借口。”
潇云凤站在一边好奇地瞧一眼薛嫣再瞧一眼薛严,内心默默感慨,真像啊,和她自己跟皇兄差不多。
“嫣嫣,你若是将我就地正法,回去后你要一辈子假扮我么?”
第36章 你真正的嫂子
薛嫣简直难以置信。
她一直以为薛严逃婚也罢不回家也罢,要么是一时意气用事要么真是死在了外边。
可如今薛严虽说还是病歪歪的样子,但也好端端站在她面前,居然能说出这种话。
一想起之前扮成他是自己日日心惊胆战,薛嫣就气的咬牙切齿。
只是还没来得及想好痛骂薛严的说辞,薛嫣的愤怒就叫一句话给戳破了,“嫣嫣,家中有人要害我,我这病,咳咳咳,是被下了毒。”
这话里面包裹的内容着实有点多,薛嫣一时有些消化不来。
薛严瞅见自家妹子一脸的不信任,忍不住苦笑一声,“我不至于拿这个事诓你。”
薛嫣沉默片刻,“是谁要害你?”
这事也是薛严的心病,“不知道,左不过就那几个能近我身动我药的人,猜来猜去也没什么意思。”
薛严的话没说明白,但薛嫣却听懂了。
能近身还动他入口东西的人,一只手都数的过来,可那都是极亲近的人。
这些人无论是哪一个背叛薛府,都会叫人难以释怀。
可谋害一个尚书府的世子能有什么好处呢?
大抵还是同他们父亲的仇怨吧,薛严可是五岁多就病了,那么小一个孩子,总不至于招来什么仇敌。
如果薛严只是被牵连,那任谁一病十年到最后知晓自己身子亏空走路都喘气只是因为被上一辈的恩怨牵连,恐怕都会难以接受。
薛嫣的态度软化了许多,“可……可你也不能不回府啊,你可知自你离家,爹都要急死了,且祁山近来恐有战事,你在这里我会时时担忧,我得派人护送你回京城。”
说着话,薛嫣想起父亲日日嘴上骂着薛严,可眼里都是担忧的模样,眼尾都沁出一抹红。
怕薛严觉得自己是在摁头送他去死,薛嫣忙又补了一句,“我会同父亲修书一封,你亲自带回,叫父亲把你身边的伺候的人都换掉,这样也能安心一点。”
薛严没接话,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探手拉过身边那名戴了面纱的女子,轻松扯掉了她的面纱,“喏,嫣嫣,你真正的嫂子。”
薛嫣有些窒息,她刚刚就认出了公主,但人家既然没有主动表明身份,就证明现在还不想被认出来,她的这个傻哥哥,这是故意让人难堪么?
硬着头皮喊了句嫂嫂,薛嫣犹豫道,“嫂嫂,那个……七皇子就在门外的马车上,您要跟他见一面么。”
潇云凤虽恼薛严扯掉了她的面纱,但他一句「真正的嫂子」却奇异地安抚了她的情绪。
眨了眨那双与潇长枫几乎一模一样的眼睛,潇云凤慢吞吞地开口,“我知道皇兄在外面,你刚刚已经讲过了,但我不想见他,也不想现在回京城。”
薛嫣觉得自己气儿都有些不顺。
眼前这两人看上去也不像是成了亲就要你死我活一定得有个人去世不可,既然接受了对方的存在,那就在事态失去控制之前回京不好么?
潇云凤向来想做什么做什么,只是瞧着薛嫣与薛严相似的那张脸,意外地多解释了一句,“你兄长的身体问题刚刚说过,梁大夫有方法救他,虽然不知道能不能彻底治好,但总归能让他多活些日子。”
薛嫣瞥像自家兄长,得到他的肯定后,愁的就差原地白头。
“那,劝梁大夫与你们一同回京可行?”
潇云凤又拒绝了,“父皇逼我嫁人,我还在生气,不想回去。”
薛嫣惊了,“可您现在不是承认是我嫂嫂了?”
潇云凤也惊了,“我承认你兄长是我的驸马与我生我父皇的气是两回事,怎可混淆?还有,你不准告诉我皇兄我在这里,不然我就把梁大夫抓走,你兄长就等着长眠祁山吧。”
这一刻,薛嫣格外想念潇长枫,她算是认识了她这个嫂嫂,讲理二字在她面前根本就是空谈。
薛严倒是对潇云凤的威胁轻笑一声,“我若长眠祁山,你回京后便是寡妇,本朝唯一一位公主是个寡妇,你不嫌难听便好。”
潇云凤瞪了薛严一眼,恶狠狠地开口“你若死了,本公主回去就养他十个八个面首,个个比你好看,比你有才华,还要将你的排位摆在那,叫面首们日日给你请安上香,叫你死都死不安生。”
不知为何,薛嫣此时此刻觉得自己不该在这儿,她怎么也无法想到,她的兄长能和那个传闻中的作精公主当着她的面说这种看似狠毒实则亲昵的话。
实在是,眼睛瞧的生疼。
“我不可再同你们说下去了,你们就好好待在医馆吧,尤其是你薛严,你别想着跑,现在整个祁山都有驻军把守。
老薛家的列祖列宗都瞧着你呢,你若再敢跑,回去我就让爹把你的名字从族谱上划掉,再把冬至给卖了。”
薛嫣说完这话,对着潇云凤行了一礼就扭头出去了,临走前还不忘找梁大夫拿了药。
屋内潇云凤和薛严大眼瞪小眼,好半晌都无话,还是潇云凤先开的口,“你方才扯我面纱作甚,我一点也不想叫我皇兄知晓我在祁山。”
薛严却不甚在意,“你真当自己藏得很好?那七皇子为何会被派来祁山?你何时瞧见过两国交战需得一个公主来督军,大景的皇子可都全须全尾地待在宫里呢。”
潇云凤想了想也就明白了,但嘴上也不想认输,“你现在倒是放肆得很,满口都是不敬之词,就不怕本公主回宫叫父皇治你个大不敬之罪?”
薛严长叹一口气,“我说公主殿下,您可消停点吧,就我这身子,不折腾都不知还有几年好活,你不会真想当大景历史上第一个寡妇公主吧?”
又拿当寡妇威胁她!
薛嫣回到马车上后,还有点难以控制表情,潇长枫随口问了句,“怎的这般脸色,方才去了许久,可是药有哪里不妥。”
薛嫣心头一跳,连忙找补,“嫂……嫂嫂无须担忧,只是方才医馆内药味冲了些,是以现下有些发晕。周老爹的药须得梁大夫现配,还换了换方子,所以慢了些。”
潇长枫不疑有他,“你无事便可,天愈发冷了,我们早些回去罢。”
第37章 那些不过是你的借口
回到守备府,薛嫣还是有些放心不下。
第二日一早,薛嫣便急忙赶到大营,寻了陈景,吩咐他派几个得力人手轮换守在医馆附近,尽量不要打扰到附近的百姓,最重要的是把人给看好。
祁山郡内外皆有重兵把守,倒不是怕薛严出什么事,主要还是怕人脑子一热又跑了。
他这次再跑,估计还得带着公主一起,到时候没看好人她可就真成罪人了。
薛嫣犹豫再三,还是选择对潇长枫瞒下了公主就在医馆的事情。
虽然真公主出现,潇长枫势必就不能继续假装公主,也不能对她动手动脚。但如此一来,那晚他们二人同宿马车的事情就会被抬到前面来。
那件事几乎半个大营的人都知道,到时候不光是尴尬,说不得还会有人拿这事说道,万一传回圣上耳中,叫言官再一谏。
以薛嫣对他们这位陛下的了解,最稳妥的做法就是收了她的兵权,然后把她赐给七皇子。
到时候薛家的列祖列宗就算都活过来也救不了她。
另一边,潇长枫最近也是头疼的可以。
他听着暗卫报上来一些琐碎又无用的信息,好气又好笑,他这胞妹真是可以,明明以往去哪都高调的不行,如今躲藏的功夫倒是不错。
“还有件事,属下不知是否会与公主殿下有关。”
潇长枫目光中含着威压,瞧的暗卫即使低着头也是一脊背冷汗。
“说……”
“最近两日祁山郡内的巡街的卫兵变多了,但他们也不巡逻全郡,只在中心那几条街道上来回看顾。”
沉吟片刻,潇长枫挥手,“你走吧,这两日还有什么动静都要报过来。”
“是,属下告退。”
战事将近,莫说郡内卫兵变多,就连郡郊的防营内都调了好些驻军过去,表面上委实没什么不对。
但以薛嫣对祁山郡的在意程度,不可能只让卫兵巡逻几条中心街道,上次邹婶的成衣店就不在中心区,但以薛嫣同邹婶的关系,又怎可能不看顾。
只能说明这些卫兵是在保护什么东西或是人,而这个被保护的定然就在中心街区。
会是朝云么?
潇长枫有些不安,但又觉着不太可能,若是薛嫣真发现朝云了,定然要来跟他讨个说法的。
与此同时,薛嫣内心比潇长枫还不安。
她是知晓潇长枫这次九成是带着陛下给的任务来的,只是这任务是寻公主还是别的就不得而知了。
若是寻公主,那给皇子办事的人定是周全,所以发现薛严的几率相当高。
她现在根本没办法解释本该在京城的薛严为何会出现在这儿,还同正儿八经的公主在一起。
那俩人的样子,实是像极了被逼婚然后双双出逃的苦命鸳鸯。
思来想去,薛嫣又派了几个人跟在潇长枫身边,美其名曰,近日不太平,多派人手好护公主周全。
潇长枫不觉有他,心里还甜滋滋的,他的小姑娘已经开始担忧他的安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