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走。”
“要追么大人?”想到那三个多月的风餐露宿,邱平隐有担忧。
“不必了。”
她敢当场就遣人来送,不就预料到了他不会去追了么。
邱平挥退门子,自个儿也告退,沈还单手撑在案上,揉了半日太阳穴,起身披上氅衣,等再回神时,人已到了城门。
隔着四五尺的距离,他注视着熙熙攘攘的人群,苦笑了一下。
枯站了半晌,正欲打道回府,刚转过身,就听见一个声音唤道:“大人。”
他几乎幻听,以为是她回来,但她这个人,冷心冷情起来的时候,其实比他还要可怕,又怎会再回头?
那人又唤了一声,他回过头,见是作小厮打扮的甄约。
她解释道:“来送四姐姐。刚见您恍惚,故冒昧出言,大人可还好?”
沈还摆手,抬脚没入人群中。
甄约站在原地,半日没有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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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月底,南边儿因课税起了一阵暴乱,圣上遣沈还去处置。
出城时路过待霜园,沈还几乎没有思考,身子先于意识一步勒停了马,等下马站在门前,才忽地反应过来,人都走了,他来做什么?
邱平先一步替他叩了门,他站了须臾,抬脚迈上台阶。
外院被他叫人搬得干干净净,他往垂花门内走去,行至廊桥上,当晚那只煮茶用的小火炉仍在原处,甚至桌椅、茶具也原封不动。
推门进绿心洲,一一行过每间屋子,金银器物她仍旧未带走半分。
在这一场情缘里,除了一开始,令她主动靠近他的那个原因,后来她还真再没贪图过他给的与能给的半分好处。
他默了片刻,正准备走,余光忽地瞥见一旁的书架,脚步略顿了一顿。
先前在他面前有所保留,是以她从未在他跟前看过书,他今日倒生了几分好奇,甄先生的女儿,读的书该是怎样的?
他走近两步,忽地顿住,《伤寒论》、《食疗本草》与其他不知名的海上方的集录,当日他问过她,她说不通医理,如今想来的确也未骗他,她母亲的病症,怎会是随便读几本医书便能治好的?
但她这样孝顺,想来也不是未曾试过便全然放弃。
他取下那几本集录,仔细阅过一遍,覆在书页边缘的手指再难往下翻动一页,都是治疗惧寒之症的海上方,里边儿密密麻麻地做满了批注和可靠程度,还夹了纸笺做书签,纸笺上书着年月,最后一次,停在十月二十。
那天……他费了很大的劲回想,才想起来是去宝宁寺的那一日。他告诉她,他要成亲了。
他说要娶她,她却只当是在哄她。
他在原地站了差不多小半个时辰,邱平进来寻他时,他仍拿着那本集录,弯刀拿弓尚且稳如磐石的手,在轻微发颤。
邱平不敢打扰,只能候在一侧,等日上三竿,他才终于回神,吩咐道:“整队回营,明日再出发。”
邱平应下,正要离开,忽听他道:“把甄家五小姐请过来,我在这儿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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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上次莫名其妙失踪小半个月后,甄家几乎将甄约禁足,上次来送殷殷,还是费了不少力气银钱买通上下才能混出来,但对邱平而言,这却几乎不是个事儿,不到一个时辰便将甄约带了过来。
甄约一见沈还,下意识地就想跪拜,沈还抬手阻她:“甄小姐请。”
甄约受宠若惊,心有余悸地坐下,丫鬟上前奉茶,她犹豫了片刻才敢捧杯。
“我也不和甄小姐客套了,开门见山,你四姐去哪儿了?”
甄约沉默。
他也不急,她这回连银票都没带,自然是靠的眼前之人的接济,甄约必然知道答案,他抱臂靠坐在椅上,耐心地等着她回答。
甄约犹疑半晌,开口劝道:“沈大人,这话按理我不该说,因先前的事情,我现在说这话似也有些立场欠妥。但您放心,宫中和宝宁寺那趟,确实是家中所托,您应当也能猜出缘由,但非我本意,不瞒您说,我也有属意之人。”
沈还倒没多吃惊,她两次都点到即止,并未过分,想来心中仍有顾忌。
但他并不关心这个,他只想要答案。
见他不接话,甄约声音放低:“如今的甄家在沈大人眼里定然不入流,自然配不上您。但四姐姐毕竟也是作为甄家三房嫡女养大的,当年的甄家,祖父尚还在世,您应当也知道的,也是清贵人家。四姐姐这人,骨子里实则傲得很,您若当真不想娶她,能不能斗胆请您放过她。”
他打断她:“我自然是要娶她的。六礼俱全,明媒正娶。这答案甄小姐满意了吗?”
甄约愕然,不解道:“那四姐姐为何还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