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业宏没有接话,扔下酒壶,勾住许景吾的肩膀,声音低沉嘶哑的问:“季玉,你就是最重要的那颗棋子啊,你说,立此大功,开不开心?”
许景吾眉头已经紧紧皱在一起了,棋子?司里派他到江南究竟是为了什么?“春风”一个前朝组织,为什么不早早剿灭,这和他又有何关系?
“嗝~季玉,你的师兄可真是喜爱你,为了给你攒功勋,真是排除万难,也要将这个香饽饽送到你手里啊。”陶业宏有些羡慕,有些低落地勾着许景吾的肩膀,叹息道。
师兄?这事和师兄有关?师兄为何会和这事有关,司里,又是什么想法?一时间,许景吾只觉得自己脑袋不够用了。
陶业宏却是低着脑袋,开始打起瞌睡来,许景吾扶着他的脑袋,唤来小二,让送到厢房去歇息,他自己转到外边,看着天边流云万千。
本以为只是捉拿一个逃犯,却没想到背后还有其他故事。许景吾苦笑一下,拿出腰间的匕首,对着阳光,匕首的寒芒在阳光照耀下,愈加显得锋芒毕露。
第20章
二十章
在窗边坐了一会儿,许景吾想了许多,最后,他觉得师兄没有理由会害自己,无论从什么角度上来讲,他和师兄,永远都是在一个利益角度上的。
陶业宏这一觉倒是睡的极其安逸,一觉睡醒,太阳正烈,阳光透过窗照进厢房,衬得窗边的许景吾有了一股我欲乘风归去的仙意来。
喝酒太多陶业宏的头有些痛,喊了许景吾一声:“季玉!水递我一下。”
许景吾才转身过来,手里还握着那把精致小巧的匕首,陶业宏吓了一跳,大声惊慌道:“不递就不递,你拿凶器干嘛!”
许景吾一愣,将匕首收回腰间,大步走到桌边,给他倒了一杯凉茶,递了过去:“还记得你说的什么吗?”
陶业宏茫然抬头:“啥?”
他一脸懵逼的看着许景吾,看着看着,他脸色微微一变,渐渐想起自己诉苦水的样子,面色有些发苦,想着,他悄悄抬头忘了一眼面无表情的许景吾,继而打着哈哈说:“记起来了,记起来了,你等我醒醒神哈,慢慢和你说道,这事嘛也简单,就是比较惨,让我缓缓,而且,我饿了,季玉,你不是答应我去河春园嘛,晚上去逛逛啊,我不是发财了吗?我请客!”
这真是他的本性吧?许景吾心里默默吐槽了一句,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茶水:“行,那你一会儿把酒楼的账也付了吧。”
陶业宏灌了一大杯水,大手一挥:“行!爷有钱!”
许景吾悄悄翻了一个白眼,顺手接过他手里的茶杯,拉过一把椅子,一屁股坐下,目光灼灼的看着陶业宏:“醒了吧?可以说了吧。”
陶业宏懵逼了一瞬间,随即一笑:“你真是,行,等我捋捋思路,这事也简单,就是我是‘春风’里边的大人物,很重要的那种,但是呢,我不喜欢他们的做法,所以,就和你师兄,也就是当今的太子殿下见了一面,说我可以帮他个忙,最多提供提供信息,因为我不喜欢他们,他们也知道,所以我能接触的信息很少,但是我又比较重要,所以我不能死,就这样。”
许景吾眉头皱起,疑惑道:“你为什么不喜欢他们?既然你说了你很重要,那你身边应该有不少监视吧?为什么你敢说出来?”
陶业宏哈哈一笑,得意道:“你武功高吧?比你师傅如何?”
这和我功夫有什么关系?虽然这样想着,许景吾还是回答了:“略有不如。”
陶业宏靠着床头,一只腿翘在另一条腿上,斜眼看着许景吾:“你功夫这么高,你说他们敢不敢轻易接近我,我就是和你说说话,他们也管不了,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才开始我俩一起到处闲逛时,你好几次都察觉到了跟踪我的那些人,然后他们就更远了,我当然不怕了,我这么重要一个人,杀又不能杀,想杀你,也得看有没有能力才行,不得不说,你真是很合适的一个人选。”
许景吾没理他最后一句,直接问道:“他们为什么不能杀你?”
陶业宏抖着腿:“吉祥物啊,就是庙里供着的神像,是你你觉得能杀不?”
许景吾恍然了,继续问道:“那你为什么要帮师兄,或者说背叛‘春风’,你在里面地位应该不低吧。”
陶业宏愣了一下,看着许景吾反问道:“季玉,你知道什么叫做理想吗?”
不等许景吾回答,陶业宏依旧抖着腿,吊儿郎当的回答:“我就不喜欢和他们那群疯子打交道,他们太疯狂了,前朝已经覆灭太久了,我甚至不能理解他们的想法。”
陶业宏顿了顿,继续说道:“我小时候有位老师,他很怀念前朝,讲课时,总是和我说起那时的光景,什么江南繁华,什么塞外风沙,什么北境风雪,我承认讲的很美,可是,那已经过去了,早已经不存在了,他们又是为了什么呢?逝去的终究会变成过往。”
许景吾一时间有些沉默,他想起还是孩童时,他在京城的破庙里遇到落难的师兄,他没有救他,那个时候,他连自己能不能活下去都不知道,师兄躺在他一边问他要不要拜个师傅。
那个破庙里,师兄和他躺在能看见星空的破庙,师兄说,他要为了这世间黎民百姓做些事。
陶业宏见许景吾沉默,接着说道:“你看,现在江南依旧繁华,塞外风沙依旧很多,我去过北境,真是冻死个人。其实也没什么变化不是吗?”
揉了揉眼,陶业宏无奈一笑:“他们只是为了自己那一丝念想,苦苦支撑着,以为有人能带他们回到过去荣光,或者说,他们忠诚的那个时代。我很敬佩他们,但是我不能接受。”
许景吾依旧沉默,陶业宏也沉默下来,两个人坐在,各想各地,一时间有些厢房里寂静无声,厢房外吵闹的声音透了进来,许景吾看着手里的茶杯,不知想起了什么。
陶业宏望着天边残霞,翘起的那条腿抖着,倒是看起来心情不错。
他等着许景吾回神,等了一会儿,见许景吾抬头,陶业宏才兴致勃勃地说:“走走走,去河春园,你可答应我的,对了这边离林府挺近的,要不要去看看林小姐?”
许景吾一愣,不知道他怎么就说起阿芜了,想起自己前几日的荒唐之举,面色发苦:“阿芜她……算了吧。”
陶业宏眼睛一亮,打趣道:“哦哟哟,都叫上阿芜了,这才几天啊,这必须去了!”
许景吾无语,翻了一个白眼:“你不是要去河春园嘛,还去吗?去就赶紧走吧。”
陶业宏放下翘起腿,翻身坐起来,立马拍拍自己的衣衫,叫道:“走走走,赶紧的,我那日约的姑娘可是个极好的姑娘,今日得好好去见见。”
许景吾推开椅子站起来,跟在他后边,颇为无语,没见过去青楼这般激动的人。
陶业宏自己倒是两步做一步,跑的飞快,准备去结账走人,许景吾整理整理自己衣衫,也跟着下楼。
“这不是林小姐吗?怎么今日有空来下馆子啊?季玉!快下来!”
陶业宏的声音在下边传来,有些惊喜,喊着许景吾也是喊的大声,许景吾脸色一变,他现在是一点也不想看见林芜,上次他脑子一抽,把人家惹怒了,现在可不敢再得罪她。
这样想着,许景吾一时间也不想下去了,踌躇着停在厢房外,突然陶业宏一声惊呼传来:“你干什么?!林小姐!?没事吧!?”
“啊!小姐!快!报官!小姐没事吧!?”
许景吾一惊,顾不得别扭,直接勾着栏杆,从二楼跳了下来,他目光寻着林芜,一眼就看见她站在一群人身后,陶业宏拉着她的手臂,半护着她。
见她似乎没什么大碍,许景吾才看向人群的前方,一个穿着长衫的男人正握刀站在前边,惊慌,颤抖。
林芜还算镇定,面对着男子,和蔼问他:“吕掌柜,你是有何苦衷,需对我如此?”
满脸泪水的男子手里持着刀,手里发着抖,颤抖着嘴唇:“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许景吾这才看到林芜似乎受了伤,她捂着左肩,有鲜血从她指缝间渗出,许景吾目光微沉,转头看向那个发着抖的男人。
男人灰色长衫还算干净,看起来还算是家境不错,脸上被泪水布满,发着抖举着手里的刀,正对着林芜。
陶业宏站在林芜身边,还拉着林芜的一只手,警惕地看着那个男人,见许景吾来了,陶业宏才松开拉着林芜的手,喊道:“季玉,抓住这人!”
许景吾看了看林芜流血的肩头,没有说话,点了点头,从一旁桌子上的筷筒里抽出一只筷子来。
“江公子,莫要伤他性命!”林芜转头叫住他,有些急切。
那男人全然没有注意到,只是举着刀,一边往前走一边念叨着:“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是迫不得已……”
许景吾捏着筷子一端,直直投了过去,只听“铛!”地一声,男子手里的直刀落地,他再也绷不住,瘫倒在地,绝望地看着林芜,喃喃道:“对不起,对不起……”
陶业宏一脚踢开那把刀,瞥眼示意许景吾看着林芜,他自己上前走到男人身前,厉声问道:“你可知当街杀人是何罪名!?”
男人绝望地看着陶业宏,四周望了一圈,周围的人纷纷避开,他凄惨一笑:“死刑,我知道,还请公子报官。”
酒楼掌柜冷着脸,对着林芜行礼:“已经唤人去请大夫了,小二也已经报官去了,小姐请上楼歇息,把伤势稍作处理。”
林芜身边的丫鬟扶着林芜,焦急的吩咐着身边小厮:“快去请大夫!快去!”
林芜脸色没什么血色,也有些被吓到了,但还是镇定的安慰丫鬟:“秋叶,我没什么大碍,扶我去问问吕掌柜,他究竟为何要如此。”
叫秋叶的丫鬟拉着林芜,慌张地看着林芜流血的肩头,不知道怎么处理,听着这话,更是慌张:“小姐管他作甚!先看大夫才是,这血怎么一直流个不停啊!”
“我来吧。”
林芜抬头,就见许景吾站在他身边,眼里有些担心和些微焦急,林芜点了点头。
许景吾撕下衣摆的一则布条,拉过林芜受伤的手,秋叶在一边惊呼:“公子轻些!”
许景吾没理她,仔细看了看林芜的伤口,小心翼翼抬起林芜的手臂,将布条绕过林芜腋下,缠绕在伤口上方,打了一个死结。
他勒得紧,林芜皱着眉头,没有喊痛,只是额间冒了些冷汗,许景吾低声解释:“缠紧些,先止止血,再让大夫处理。”
林芜微微点头,低着头声音细细地“嗯”了一声。
许景吾担心地低头去看伤口,却看见林芜耳根微红,许景吾微微一愣,想到刚刚缠绕时,拉着林芜手的触感,很软。
霎时间,许景吾只觉得脸上发烫,转过头,不敢再看。
第21章
二十一章
许景吾转头不去看林芜,满脑子却是他拉着林芜手时的感觉,脸上更加发热,只能直直看着门外。
门外的路人或宾好奇地看着里边,多有打量,或抬手对着里边指指点点。
林芜强作镇定,肩膀上面一点的布条勒得很紧,加上刀伤,她皱着眉头忍着痛,让秋叶扶着她,一步一步走到那个姓吕的掌柜面前,叹了口气:“今日查账,没想到有这么一出事,吕掌柜,我自认为林家待你不薄,却不知哪里得罪了掌柜,需对我一介弱女子动手?”
那吕掌柜抬头看着林芜,猛地一头拜倒在地,额头狠狠地磕在地上:“今日,是我之过!小姐与我有大恩,吕某有罪,还请小姐将我转交官府吧!”
他磕得极重,鲜血从他额头渗出,他低着头,没有去看林芜,林芜就靠着秋叶,也不说话就冷冷地看着他,看了一会儿,林芜摇了摇头,对秋叶道:“扶我去楼上歇息,官府人到了,把他带走就是。”
秋叶扶着林芜,点了点头,酒楼掌柜立马抬手示意,站在吕掌柜前边大声道:“各位散了吧,今日本逸仙居打烊,今日诸位受到了惊吓,逸仙居今日不收取诸位钱财,还望各位海涵。”
林芜有些头晕,步伐有些不稳,靠着秋叶,一步一步走着,突然,一只手拉住她,林芜转头望过去,许景吾担忧地看着她的伤口。
见着他,林芜正要安抚两句,谁知许景吾一个弯腰,直接将她大横抱起来,林芜一惊:“你干什么?!”
陶业宏在后边不嫌事大的吹了一声口哨,喊着:“季玉,你先照顾照顾林小姐,我去县衙做证去了。”
许景吾没有答应他,他只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砰砰砰,犹如击雷。
臂弯里女子很柔软得不可思议,因为受到惊吓,没有受伤的那只手死死抓着他的衣襟,许景吾自己抱着她的那只手也是发烫的。
他不敢开口,害怕自己一开口,刚刚抱她的勇气就没有了,飞快地往二楼厢房去,酒楼掌柜很有眼色的跑在前面,去打开了一个干净厢房。
将林芜放下时,许景吾还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他不敢看林芜亮晶晶的眼睛,只能转头看向外边。
“景吾哥哥,你脸红了哦。”耳边传来林芜含笑的声音。
许景吾只感觉自己的心已经快要从喉咙处跳出来了,也感觉自己的经烫得自己都能感受到了,他强作镇定,还是不敢看林芜:“嗯嗯,有些担心。”
林芜坐在塌上,笑着说:“是吗?今日真是多谢景吾哥哥和陶公子呢,若不是陶公子今日我恐怕命丧于此了。”
许景吾听见她说陶业宏,怎么地觉得心里有些酸酸的,感觉脸色热意散了些,才转头去看林芜:“以后出门要多带些护卫。”
林芜无奈一笑:“景吾哥哥你坐,我也没想到,只是带着掌柜来酒楼查个账,谁知他突然出手,平日也算得忠心,哪能想到呢。”
许景吾沉默了,想了想,从腰间拿出自己的匕首来,单手递给林芜,看着桌子说:“这个送你,以后自保。”
林芜没接,打量了一眼,匕首的小巧,刀鞘的宝石似乎不是凡品,她笑着说:“我用不着,这个应该是景吾哥哥比较重要的东西吧,用不着给我。”
许景吾心里慌慌地,把匕首往林芜手里一放,语气有些生硬:“我也用不着。”
林芜无奈:“好吧,那就谢谢景吾哥哥。”
许景吾看着她抚摸着匕首上的宝石,心里悄悄高兴了一下,转而看到她简单包扎的肩膀,轻声问:“还疼不疼?”
林芜愣了下,点点头:“有点疼,好在没怎么流血了,陶公子动作快,没伤太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