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九堪堪停在他的肩膀上,啄着他的头发玩,许景吾摸了摸小九的头,他心情有些沉重,虽然在县衙沐浴洗漱过,但是他总感觉自己身上有一股血腥味儿,太久没有杀人,他在江南一个多月,他动手次数只手可数,这是他半年里第一次杀人,他差点都忘了,他原本就是干这个的。
在江南将近两月,他居然有些习惯这盛世繁华的景象,每日与陶业宏出入各种灯红酒绿的场合,人人都是奉承,或是夸赞,他险些忘记,他本是他师兄的一把刀,他到江南是为了铲除调查前朝余孽。
又想到师傅临行前给的婚书,许景吾想了想,将小九赶开,推开房门,在屋子里找到了那封婚书。
看着上边的字迹,许景吾有些自嘲地笑了笑,想起林芜明艳的笑容,他知道自己心动了,毫不迟疑。
但是这样一个女子,明艳,娇俏,做事条理分明,懂事,有钱,聪明,还偏偏是他的未婚妻,怎么可能不动心,可是动心又如何。
许景吾又想起迟予谦,一个读书人,听林伯父说他父亲是有名的夫子,考取功名更是简单之事,亦对林芜倾心。
看了看婚书,许景吾心想,离开江南之时,便将婚书交予林家吧,这婚事若是真做不得数,那便不作数。
只是林家与‘春风’扯上关系他不能不管,他收到那封密信,他这次下江南是为了‘春风’之事,这归他处理,且不论亲事,林家与师傅有旧,他也不能坐视不理。
想起‘春风’,他现在依旧没搞懂陶业宏的身份,只知道他身份不简单,而且,密信里强调一定要杀了这人,许景吾有些不明白,他究竟是谁。
这段时间他与陶业宏也算得上友人,又知道彼此底细,倒也算得上交心好友,真让他杀人,他有些无法下手,但是他知道这封密信,是少卿大人的字迹,那便是师兄的要求,他没有拒绝的理由。
许景吾叹气,把婚书放回原处,收拾收拾,站在窗边想着。
一晃三日过去,许景吾这几日在家闲着,练剑舞枪,等着杨祺抄家的消息,果然三日后,许景吾便听见有人在讲街头的杨家被官兵查封了。
许景吾正练剑,听着来人报告,放下了长剑,习惯性去拿匕首,却想起自己匕首已经送了林芜,顿了一下,他赤手空拳就出了门。
顺着人流,他装作看热闹的百姓,一路前去,路上遇到了不少姑娘投掷香囊,他笑着回绝,近了杨家的门,看着上边贴的封条,许景吾了然。
杨家门口,陆青川正念着官府文书,下边百姓听着,许景吾装作认真的模样,眼睛余光四处打量着,果然看见几个人行踪颇为鬼祟,记住这几个人的样貌穿着,其中一两人,许景吾跟着杨祺见过一两回。
“……特此查封,以儆效尤!”陆青川的文书念完。
“好!干得好!”
“这种奸商,早该封了!”
“死得好啊!”
“大人是青天在世,不容此小人作恶,果然是好官。”
……
见文书念完,那几人开始离开,许景吾给上边陆青川使了一个眼色,跟上了其中一人。
陆青川微微点头,似乎在回应百姓赞扬,许景吾毫不犹豫转身,看着那个有些驼背的中年人。
那人仿佛逛街一般,东看看西走走,左拐右拐,绕了好大一转,随后悄悄走进街边一家药铺,那药铺掌柜像是没看见此人一般,任由他进了里屋,许景吾看了看药铺店门,然后从旁边小巷翻墙进了,悄悄寻找。
他看见那个驼背男人进了一个厢房,许景吾观察一番,见没有后门,躲在一边,不一会儿,一个背着药箱的医者从里边出来,他神采奕奕,留着美须,腰杆挺得笔直,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
许景吾以为那驼背男人走了,吓了一跳,再仔细一看,对比了身形,才发现这正是刚刚那个驼背男人。
跟着驼背男人离开,他背着一个药箱,又是一顿绕行,才在一个看似寻常人家门前停住脚步,他敲了敲门,许景吾瞧见一个壮年男子开了门。
那壮年男子四处张望了一番,开门:“进来细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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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每一个看到这儿的宝儿们,写了一个番外,晋江审核过不了,感兴趣可翻专栏
第31章
三十一章
许景吾心想这回估计进不去了,四处张望观察,找了一个视角较好的屋顶,施展轻功,跃上了屋顶,藏在山花后边,默默地看着里边的装潢,这山花位置极好,一眼便能看见那个房子的后院。
许景吾见后院确实没人,那个男子领着医者打扮的人进了屋,许景吾才轻轻跳进后院,藏匿着身形,悄悄靠近两人说话的房间,只听见两人商量。
也不知是谁先开的口,许景吾估摸着应该是那个医者打扮的,只听他说:“杨祺已死,大人交代的事办不了了。”
另一人很是冷静:“听闻少主正在此地,这事倒也不重要了,只是,此番回南蜀,定是逃不过责罚。”
“无妨,杨祺曾带过一个青年到城东,那地便作废,大人另外交代之事可有人去办,离去之事,这事我们必须完成。”
“放心,已派人前往,只是,大人与太师之争,与这女子有何关系,需得杀她?”
许景吾一惊,女子?是阿芜吗?又听见开始那人说道:
“哪是大人与太师争,是太师之子与大人争,大人岂能被一黄口小儿钳制,只查到太师之子许是与这女子有关,大人的性子你也知道,若是有半丝可能也要杀她。现在东西可收好了?”
“收好了,只等着出去的几人回来便是,你且歇息歇息。”
又听见里边一人喝水声,然后润喉轻咳两声问:“派出的人是否可靠?”
另一人嗤笑:“不过是几个下士,以为自己杀的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奸商,倒是兴致极好。”
那人也跟着笑:“那便好,回来之后便在路途中处理了,告知其他人这几个皆是为了‘大义’捐躯。”
“自然。只是可惜了那林家的小姐,我曾见过一回,是个貌美的,若是掳回来,我定然……嘿嘿~”
许景吾猛然睁大眼睛,是阿芜!他按捺住心中怒火,准备悄悄闯入,一举击杀两人,却又听见说:“谁不想?莫要多惹祸端,会南蜀事从百越绕行,换道而行。”
“我自知晓,说起来那林小姐真是细皮嫩肉,笑起来也是……”
许景吾再也听不下去,“砰!”他一脚踹开大门,许是他用力过大,那门“哐当”一声倒地。
“谁!”那医者猛然站起,大喝一声。
许景吾不想和他多言,一步跨过去,一拳打在那医者腹部,“轰”地打飞出去,旁边那男子惊叫一声,从桌上抄起茶杯就砸向许景吾!
许景吾左边一闪,任凭茶杯在他身后炸开,他再上前一步,抬腿便是一脚,将男子踹出,男子猛然砸到墙边,脑袋磕在墙上,当即晕了过去。
那医者捂着肚子,望向许景吾,嘶哑的声音:“咳咳咳!你是谁?为何伤我二人?”
许景吾冷笑一声,大步走过去,抓住医者衣领,低声逼问:“林家小姐在哪?谁要杀她?”
医者面色一变,咳出一口鲜血,说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有人要杀她!”
许景吾“啪”的一巴掌拍在医者脸上,那医者脸上马上映出一个巴掌印来,他目眦尽裂,怨毒地看向了许景吾,许景吾毫不在意:“说!”
那医者却是硬气了下来,不言语,许景吾冷哼一声:“我倒不怕你不说。”
说着许景吾将他衣领一松,丢在地上,一脚踩上他的下腹:“说还是不说?”
那医者惊慌,此处伤了便是再也做不了男人,他哪里肯,连忙点头:“咳咳咳,少侠饶命!少侠饶命!我说我说,林家小姐在城外西山祭母,我等知悉了,在西山路上埋伏,是大人要杀林小姐!”
许景吾脚未松,冷声问道:“大人是谁?”
那医者一晃,喃喃道:“大人就是大人啊。”
看着许景吾杀意满满的双眼,他打了一颤,赶紧道:“少侠饶命!我等皆称他大人,确实不知道他姓甚名谁!”
许景吾抬开脚,那医者松了一口气,下一秒却失去了意识,模糊里他看见那青年面如寒霜,杀意外溢。
许景吾打晕医者,顾不得什么,直接推门而出,未见什么行人,他往前多走两步才看见一人,顾不得那么多,许景吾抓住这人。
“你谁啊?干什么?小心我……”
“去县衙报官,就说前面那栋宅子出了命案。”许景吾从怀里摸出自己的钱袋子丢向这人。
“诶诶,好的好的,我马上就去,多谢公子多次公子。”路人连忙接住,忙不失地往怀里揣。
许景吾站在街头观望一番,确定了去西山的方向,顾不得太多,抢下一马,让那人前往县衙索要财资,直接朝着西山狂奔,他只希望还来得及。
……
“小姐,前边前几日大雨有落石,马车似乎过不去。”秋叶掀开马车车帘,有些头疼道。
林芜跟着探头去看,也有些烦躁,问车夫:“可有路绕行?”
“小姐,西山暂只有这一条大路,可以通马车,可派些人去清理落石,绕过大石,堪堪可过。”一边的护卫骑着马,接话。
林芜想了想点头:“那行,叫几人前去清理落石,剩余人与我一起等候。”
“好,那小姐我便叫上兄弟几人,小姐可出马车走走,也便散散心。”护卫恭敬道。
林芜点点头,秋叶兴致高昂,拉着林芜的衣袖:“现在秋日,秋染西山,小姐也出来马车赏景。”
林芜无奈,拍了一下秋叶脑门:“你就贪玩。”
随后对着一边候着的两个小丫鬟道:“你们也跟着去玩玩。”
两个丫鬟不过十一二岁,闻言高兴,笑嘻嘻答谢:“多谢小姐。”
秋叶捂着额头嘻嘻地去拉去拉林芜,林芜跟着秋叶出了马车,西山是个赏景佳处,当年是她自作主张把母亲葬在了西山山腰,那里风景独好,也能凭栏而吊。
林芜想起母亲,心里暗沉了一瞬,随即跟着秋叶走到路旁,路边开了几朵野菊,秋叶摘着插在头上,喊着林芜去看,林芜被她逗笑,跟着一起到处摘花薅草去,最后居然摘了一把野花在手里。
秋叶手巧,把这些花扎成一个花束,让林芜抱着,林芜也喜欢,欢喜地让秋叶拿着,兴起跟着去看前面护卫清理落石。
护卫领头的姓胡,见着林芜过来,把手头石头丢下,看着林芜笑:“小姐稍等,还好落石不多,只是前面有块大石,我们几人合力,掀下山去就可过马车了。”
林芜笑着点头:“多谢胡护卫,稍后清理过后再歇歇再上山去,今日清理之人,可多领五日薪资。”
胡护卫闻言一喜,他那几个兄弟也跟着高兴,大声答谢:“多谢小姐!”
林芜摇摇头:“这是应该的,我该多谢几位才是。”
一个青年高声一笑:“小姐哪里话,小姐稍等,片刻便好!”
他话音未落,突然一边射来一箭,他还面带笑容,羽箭直接穿过他的喉咙,他赫然到底!
林芜猝不及防,她只看见那个青年前一秒还笑着说话,下一秒他就死在她面前,顿时愣住。
“保护小姐!”胡护卫先反应过来,大喝一声,直奔林芜身前,成护卫之势。
其他几人也跟着奔跑过来,围住林芜,林芜惊慌,是谁?谁要杀她?
“奸商!今日便是你的死期!”只听一边山坡之上,一声大喝,冒出七八个人来,个个手持武器,直奔路边的林芜。
秋叶更是惊叫:“小姐!”
那两个小丫鬟更是直接吓到晕倒,车夫在一边喊道:“快护小姐到马车中,坐车离去!”
林芜深吸一口气,慌乱安抚自己:“不要慌,不要慌,先回城。”
这样念了两遍,她稍微镇定了一些,对胡护卫道:“先去马车处,我们六匹马,马车两匹马,共八匹马,弃车换马,你等一人多携一人,他们步行,自然跟不上。”
胡护卫立即点头,对着几个兄弟大声道:“保护小姐离开此地!”
“奸商休走!快快束手就擒!”那几个人,带头的是一个络腮胡的大汉,手举大刀,厉声喝道。
胡护卫顾不得与他们搭话:“走!”
林芜好在今日想着爬山,穿着轻便,直接跟着护卫往马车跑去,那络腮胡还有一截距离,见林芜逃跑,挥手:“放箭。”
“噗!”只听身边羽箭入肉的声音,林芜只感觉什么东西洒在了自己脸上,她侧头去看,是一个不过三十的青年,替她挡了一剑,他赫然到底,嘶哑着喊道:“小姐快走!”
“小姐,小姐,快!快!”胡护卫看她怔愣,一把把她往前一推。
林芜踉跄了一步,直接狂奔,秋叶正在和车夫慌乱解开马绳,她直奔秋叶和车夫,只听见后边胡护卫大喝一声:“小姐快走!我和你们拼了!兄弟们保护小姐!”
林芜慌乱中回头,只看见胡护卫回头,这次出府,他们没有佩刀,只能空手向前,一路奔向那几个贼人。
那带头的络腮胡子大笑一声:“还敢送死?你们这些奸佞小人,我定要把你们统统葬在此处!”
林芜感觉自己脑袋里好像有一根弦彻底绷断,有什么模糊了视线,但是她还是踉踉跄跄跑向秋叶。
“放箭,射死他们的马,今日便要他们统统死在此处!”那十来个贼子中,有人喊道。
那贼子中有两人持弓,闻言,弯弓搭箭,瞄准了一边歇息吃草的马匹。
“小姐小心!”
又是一道羽箭入肉的声音,林芜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倒地的秋叶,跪地接住秋叶。
“秋叶!”
秋叶来不及多言便已经身亡,车夫见状,恐惧大喝一声,不再拉扯马匹,直接跨马而上,不顾一边跪地的林芜,直接骑马而逃。
林芜管不得,伸手去捂秋叶的涌血的箭伤处,但是,秋叶瞪着眼睛,还是一副惊慌之色,林芜捂得浑身沾满血腥,秋叶却是半点反应都没有。
林芜彻底乱了思绪,她轻轻喊着:“秋叶,秋叶,秋叶?”
秋叶却是半点反应也没有,林芜喊了几声不见回应,渐渐死心,她抬头去看,胡护卫几人与那几个贼子打斗,已然死去几人,只剩三人在苦苦支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