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大哥不必如此,小弟命贱,大哥日后是大富大贵之人,若是小弟有闪失,只希望大哥富贵之日莫忘了在小弟坟前倒上一杯酒。”
“二弟……哎!”络腮大汉顿足,侧过头去,不去看长面男子的脸。
长面男子笑了笑没说话,只劲直往绿林而去。
许景吾抽出一箭,见着那个身影靠近,搭箭在弓弦之上,冷漠地望着那个身影,只是见那人走了几步,许景吾微微诧异了一下,那置站得巧妙巧妙,许景吾能瞧见他,只是这一箭射过去必定不中,此人站的位置恰好有一小灌木,挡住了许景吾羽箭方向,他现在力道不够,无法穿透灌木,但是若是换个方向,他定然射不中。
轻咦一声,许景吾略微起了一些兴趣,调整着弓箭的方向,瞄着那人,算来算去,也只得射中这人肩膀,还要许景吾有足够力道才行。
调整着,看着那个四处张望的人,许景吾拉开弓弦,长腿搭在树桠之上,目光澄净,左手一松,羽箭破空而出。
听见破空声,长面男子面带惊恐的抬头,往旁边一闪,他若是不闪,此箭应该是射不中他,这一闪,竟撞上了羽箭的方向,右肩生受一箭,顿时鲜血如注!
“二弟!”
长面男子捂着羽箭对着络腮大汉大声道:“大哥,他果然身受重伤,此箭力道不大,他手中应是无箭了,我临走之前,只见五弟六弟只装了十余支箭,现在细数,他手中已经无箭,大哥,便入林取他性命!”
许景吾一顿,他看着箭筒里的三支箭,看向那个长面男子,神色古怪,但是只要这人入林,虽然他左手力道不足,但近距离射杀一人与他而言不是难事,右手的伤,想来是那日在桥边救人落下的毛病,用武便出现了问题,果然当时应该去瞧瞧大夫。
石台上的林芜亦是听见这大声的提醒,微微一愣,“他”是谁?难道是家里的黑雲来了,只是黑雲是叶家人,应该不会来的这般快,“他”是谁?
络腮大汉先是一喜,随即狐疑地问:“果真如此?”
长面男子苦笑一声,捂着羽箭:“自然,若是他力道足够,这一箭早将我射穿,况且,今日出门,是我给五弟六弟备箭,有几支箭我岂能不知,莫非大哥怀疑我不成?”
络腮大汉见他冒血的肩头,心中信了几分,想着自己若是杀了那个神秘人,再回头取了二弟性命,到那时,他去取了那个林小贱人的私印,尽得林家财富,他自然富甲一方,管什么朝廷,管什么“春风”,到时候换个名字,娶个老他活得照样潇洒。
这般一想,被即将到来的美好一冲,他仅有的那点理智全部散了去,提起大刀,义气冲天:“二弟,你且稍等,大哥这就为你和几位弟弟报仇!”
他气势汹汹,大刀扛在肩上,直奔密林。
许景吾看着这个三大五粗五短身材的大汉直奔进来,再次搭箭,等着他靠近,约莫等了一会儿,他藏在林中,看着这个四处寻找着他身影的男人,手中一松!
络腮大汉捂着胸口,一脸不可思议的转头,望向上方,正看见一个面容端正,五官俊秀的黑衣青年站在树上,他浑身衣服像是乞丐,东破一条,西缺一块,正扶着树干,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羽箭透过他心口,鲜血顺着肩头滴落在地上,他不再看树上的许景吾,而是疑惑且仇恨地望向林外,不出一眼,赫然倒地!
许景吾松了一口气,顺着树干,缓缓下树,走在这具新鲜的尸体旁边,抽出他手中的大刀,拖着走出了密林,刚出,他就看见坐在一边捂着肩头的长面男子,长面男子见他出来,并无吃惊,反而一副本应如此的表情。
他看向许景吾先是一愣,随即一笑,笑容苦涩:“能杀我那些兄弟,竟然是个这般年轻的人,好本事。”
许景吾大刀举起,搁在他的左肩,刀口对着他的脖子,没有说话。
长面男子也不着急,只是笑了笑:“是不是没想到我会让大哥送死?哈哈哈,我也没想到,但是这感觉挺不错的,毕竟,曾经一起发誓同生共死,既然兄弟们都死了,他还活着干嘛?”
许景吾对他的自言自语不感兴趣,刀口逼近:“谁派你们来的?师爷是谁?为什么要杀林家小姐?”
长面男子摇摇头,看着许景吾笑:“反正死都要死了,让你一直想不明白,岂不是挺好?下手吧。”
说着他闭上了眼睛,许景吾看着他视死如归的模样,想着这人也许有用,大刀一转,刀柄一敲,将这人直接打晕了过去。
人已经处理完毕,许景吾这才感觉得一阵头昏眼花,他失血不少,右手的伤估计得将养一段时间,左腰上的伤虽不及骨头,但也有些深。
靠在一块石头边上歇息了一下,稍微缓了缓头晕,许景吾有些踉跄的站起来,缓缓走到崖边,看着啥也看不见的崖边,按照刚刚在山下看到的石台的位置,走了一圈,定了个大概位置。
阿芜应该在这下面,这般想着,他冲着山下喊了一声:“阿芜。”
林芜听着熟悉的声音,一怔,景吾哥哥,怎么会是他,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随即她大声回答:“景吾哥哥,我在这儿!”
听着不远处另一边崖边回答声,许景吾尬住,他正准备趴着看看下边有没有人,竟然在旁边。
好在周围没什么人看见他的糗样,许景吾悄悄挪动脚步,寻着刚刚的声音,走到那处崖边,问道:“阿芜,你有没有事?”
听着上边许景吾的声音,林芜一时有些茫然,竟有一些不知今夕是何夕的感觉,但是腰间和脑袋上的疼痛让她回神,高声回答:“景吾哥哥我无碍,你怎么来了?可有受伤?”
听着林芜还算精神的声音,许景吾心中微微安心:“我今日在杨家抄家时,跟随一人,听到他说会在西山袭你,我便赶来了,只来得太晚……”
林芜脸色微微一计划地袭击的袭击,为什么?她自问与这个叫做“春风”的组织毫无关系,为什么会袭击她?
林芜想起刚刚那幕,秋叶,胡护卫,还有其他诸位,皆是因为她……
没听见林芜的回话,许景吾也想起来刚到时看见的血腥场面,出言安慰:“阿芜,此事定然要一个解释,你先安心。”
林芜收回了心,没接这句话,安心,她怎么安心,他们无缘无故的,皆是因她而死,她如何安心?
闭了闭眼,林芜转移话题,仰头望着看不见天空的灌木,关心地问许景吾的情况:“景吾哥哥,你有没有受伤?”
许景吾看了看自己腰间的伤口,笑道:“小伤,不要紧,只是这会儿估计没什么力气,不能把你拉上来,我们等等江兄,我赶来之前已经叫人通知江兄,只需等一会儿便是。”
“好。”林芜答应,声音却是低迷,但又担心许景吾担心自己,她打起精神和许景吾搭话,“景吾哥哥,你可知道‘春风’究竟是为了什么吗?”
许景吾哪里知道,想了想将在民院中听到告诉林芜:“我听那人说,你与什么太师之子有关系,但是他们不确定,有个所谓的大人,想拿你试试那个什么太师。”
太师之子?林芜一愣,细细回想自己的生活里,似乎没什么符合这个身份,她疑惑出声:“太师?前朝的太师?”
许景吾自己也是一头雾水,不确定开口:“也许是,只是‘春风’藏匿于民间,其成员多是一些与官府有恩怨的人,他们有的是十恶不赦的罪人,有的是冤案之下的受害人,不再相信官府,这些人占了多数,背后似乎就是前朝余孽。”
林芜摸了摸袖筒里的匕首,心头恨意翻涌,她正要开口询问更多信息,却听见许景吾有些开心的声音。
“阿芜,前面有人来了,估计是江兄到了,你先歇着,我去瞧瞧。”
第36章
三十六章
许景吾站起来,捂着左腰上的伤口,提着放在一边的大刀,朝着路口方向走去。
江值春骑着高头大马,脸色急迫,而他侧边是一脸急色和怒容的林符礼,两人快马加鞭,落下后面一群人。
江值春转个弯一眼便看见了路中间的许景吾,只见他身材颀长,身上一袭黑衣破烂,却挡不住他姣好的身段,身上血气慢慢,杀气腾腾,道路之中,他一人一刀,竟有了一副一夫当关的架势。
江值春突然想到总督信中那句:此人乃是太子钦定的未来的大将军。
他有些愣神,旁边的林符礼却已经急的下了马,跑得比什么时候都快,他一把抓住许景吾,低声带着哭腔:“阿芜呢?”
许景吾撑着大刀,安抚道:“伯父放心,阿芜无碍,只是落在下边石台,需得人拉上来。”
林符礼悬着的心一下子落地,长舒了一口气:“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随即才看见许景吾狼狈的模样,他拉住许景吾的手,看着他的眼睛,突然弯下腰:“景吾,此事,伯父便记你一辈子,今日你救阿芜之事,便是与我林家有再造之恩,伯父无以为报,先且受我一拜。”
许景吾大惊,连忙拉住林符礼:“伯父不可!”
林符礼却挥开他的手:“当受此拜,我此生唯有这一女,你救了她,就是救了我,她母亲在天之灵也会感激你的。”
看着林符礼弯下的腰,许景吾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双手不知该往何处放,只能劝道:“伯父快起来,先救阿芜上来。”
江值春已经赶过来,扶起林符礼:“林伯父快起,先救阿芜要紧。”
听着这话,林符礼这才直起腰,转而看向跟着自己来的小厮护卫:“快拉绳子救人。”
江值春看着自己带来的衙役,见周边只有一人躺倒在地,路边血迹满满,却不见人影,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先让人跟着去救人。
许景吾紧绷的神经在看着众人不紊的活动中放松了下来,江值春这才走进,将他扶住:“景吾,可有要紧?”
许景吾任凭江值春扶着他,走在一边坐下,看着县衙的师爷在一边有条不紊地指挥着事情,沉默地摇了摇头:“小伤,只是估计要将养一段时间了。”
江值春心头微微舒气:“无大碍便好,之后便住在江府,我让江府的大夫为你调理调理。今日之事,你可探知到什么消息?”
许景吾沉默了一下,继而将自己所看所听一一讲给江值春,江值春跟着点头,许景吾说完却陷入了沉思。
“春风”究竟有何目的,太师之子是谁?大人又是谁?还有陶业宏,他为什么要和师兄合作,他身为“春风”中的重要人物,为何想毁掉“春风”?而这些和林芜有什么关系?
一时间许景吾只觉得自己脑子有些混乱,他抬头,却看见林芜顺着绳子,有些狼狈地从悬崖边爬上来,一身血迹,头发散乱。
似乎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林芜转头看过来,正和许景吾眼神相撞,许景吾微微一怔,林芜却是看见了他,和身边的林符礼说了句什么,直走向许景吾。
身边人见林芜离开,林符礼先是一愣,随即其成地走开,江值春正咋想着“春风”,将许景吾发愣,跟着望过去,也是看见了林芜,揶撸地看了许景吾一眼,他识趣地走到一边,大声道:“快去山下搜寻搜寻,下面还有两人。”
许景吾先是被江值春看得脸上一红,但是很快反应过来,立马坐直了身体,侧过头,不再和林芜对视,只余光悄悄撇着。
林芜脚下一顿,见许景吾转头,有些不解,但还是走了过去。
“阿芜别动!”
林芜脚步停下,只见许景吾突然站起,正要开口询问,他跑动起来,动作极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捞起一边的弓箭!
林芜还没搞清楚状态,许景吾已经弯弓搭箭,直面林芜,林芜微微睁大了眼睛,羽箭破风而来,然后擦着林芜的发丝从耳边呼啸而过。
羽箭撩起了她有些凌乱的发丝茫然地回头,却看见背后一个男子到底,那人正举着一把小刀,似乎想要偷袭林芜,却被当心一箭,只能直直地倒地。
远处的林符礼吓了一跳,赶紧跑过来,林芜还在发愣,等醒过神来,林符礼抓着她的肩头:“阿芜,有事没有?有没有伤着?”
林芜摇了摇头,转头看向许景吾,许景吾捂着右肩,冲她笑了笑,在原地坐下,林芜轻咬了一下下唇,对着林符礼道:“爹,我没事儿,我和景吾哥哥说些话可以嘛?”
林符礼担忧地看了两眼,然后才点点头:“去吧,你娘,我现在上山先简易祭拜,之后咱们再去隆重些祭拜。”
林芜点头:“好。”
不等林符礼回话,林芜劲直走向许景吾,许景吾有些慌张,不知道林芜找他干啥,只能主动开口:“阿芜……”
林芜就在许景吾一边坐下,也不说话,许景吾更是忐忑,这是什么情况?
林芜离得他极近,他甚至能感受她身上的温度,这样,他更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只能有些所措地开口:“阿芜?”
林芜没有回答他,只是坐在他的身边,许景吾不敢转头去看,就等着林芜回答,等了一会儿,他却听见轻声的抽泣声,许景吾怔住,阿芜是在哭?
他这才转头,只见林芜抱着膝盖,头埋在膝盖里轻声的抽泣,整个人微微颤抖着,许景吾小心翼翼地开口:“阿芜?”
感觉到许景吾的靠近,林芜这才抬起头来,双眼泛红,挂着泪珠,她哽咽着声音道:“景吾哥哥,谢谢你。”
许景吾摇摇头,林芜擦了擦眼泪惯性地勾起嘴角,笑着问他:“伤哪里了?”
许景吾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轻声说:“阿芜,不用笑的。”
林芜嘴角的弧度慢慢消失,看着许景吾担忧的眼神,转头,却又看见她爹偶尔盼过来的眼神,她闭了闭眼,嘴角笑容消失:“景吾哥哥,我想报仇,我想知道‘春风’。”
许景吾这才反应过来,安慰道:“这事终究会有一个交代的,你放心。”
林芜摇摇头:“我不要交代,我要报仇,景吾哥哥,‘春风’杀我家人,我要他们付出代价,我知道我势单力微,所以,需要景吾哥哥你帮我。”
许景吾却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件事情他尚无头绪,如何帮忙,看着林芜泛红的眼角和满是仇恨的眼神,许景吾只能轻轻点点头。
林芜也能看出许景吾的勉强,但是她不会放弃,只能轻声道:“景吾哥哥,谢谢。”
她低下了头,她知道自己是利用了许景吾的心善,可是,她不甘心,她要报仇,她不能看着她的人就这样白白死去。
远处的江值春余光看见两个人似乎相谈甚欢起来,才不紧不慢地走过来,颇有些严肃:“景吾,现在你有伤在身,还是先住江府,好好养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