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事的心里一凛,沈玦也曾处置过人,一向打杀了便是,何曾跟个丫鬟计较过,这次怕是动了真怒了。
他领命出去,唤人去传话。
月色更深,不少地方已经熄了烛火。过来的人多嘴问了一句:“管事,咱们大人怎得跟个丫鬟费这么大功夫?可别是新主子。”
怕大人是对这丫鬟另眼相看,他若不问清楚,话传不明白,下次受罚的便是他了。
“你懂什么!”管事的低声斥责他:“明姑娘今日在府里挨了罚,大人这是给明姑娘出气呢。什么新主子,招子擦亮点,现在只有一个明主子!”
对一个丫鬟费功夫,确实不是沈玦会做的事。管事的心如明镜,大人这么多日没动明溪,还把人好好养着,如今又这样破例教训一个丫头,明溪在他心里,必定是不同的。
“多谢管事提点!”这人也是个聪明的,单这么一说心里就明白了。
沈玦吩咐的事他不敢耽搁,连夜骑马去了沈府。
府里春貌还不知道沈玦已经把这件事查得清清楚楚了。几个不当值的丫鬟正借着烛火收拾床铺,准备入睡。沈府家大业大,便是丫鬟的住处也收拾得很是舒适。
“听说今日老夫人动了怒,亲自罚了一个丫头。”
沈玦规矩大,只是他身边没什么丫鬟。其他院里的丫鬟平日不会乱说话,夜里关上门,左右睡不着,也会闲话两句。
春貌正在拆头发,闻言忍不住嘴角一弯。
“你知道什么啊,别乱说,那个不是咱们府里的丫头,是别院的。”有人打断道。
“大人在别院里还有丫头?”一个年纪小的好奇道:“能有春貌姐姐好看吗?”
春貌是一等丫鬟,又是伺候沈玦的,样貌又好看,府里丫鬟喜欢拿她比。
春貌终于忍不住,矜持着出声:“你们别瞎说,大人这等身份,要什么人都不奇怪。”
她说着,抬起手,又拆下一枚发簪,露出了手腕上的玉镯。有人惊道:“呀,春貌姐姐腕上这镯子,定是大人赏的吧,模样可真好看。”
并不是沈玦赏的,可是春貌也不辩驳,反正没人会问到沈玦面前去,她但笑不语,其他人便更认准了这件事。
若真是大人赏的,镯子倒是小事。春貌得大人欢心才是大事。其他人果然开始夸春貌:“也就是春貌姐姐这模样才能伺候大人。换了其他人,大人哪里入得了眼。”
“过不了多久,春貌姐姐怕不是要成主子了。”
一群人把春貌夸得眉开眼笑的,她说道:“都不要胡闹了!早些睡了!”
正说着,门忽地被人打开,几个丫鬟吓了一跳,看向门口,是教导她们的妈妈,妈妈一向不苟言笑,此刻也是沉着脸:“夜里不可喧哗,你们几个明日出去领罚!”
说完看向春貌:“春貌姑娘,别院里管事派人过来,出来见见吧。”说完转身又出了门。
几个丫鬟被罚了虽然难受,但仍是瞪大眼睛看着春貌,压低声音兴奋道:“春貌姐姐!你怕是要飞上枝头了!这大晚上的,莫不是大人要见你?”
春貌心里一惊,只是心里也做着这个梦,有什么不可能呢?别院里那个,也不过是因为眼尾有颗痣。丫鬟做通房的事不少见,轮到她也正常。
这么一想,她赶紧把自己收拾一番,出了门。
门外妈妈还在和别院来的那位说话,她心跳砰砰砰的,走过去道:“不知大人有何吩咐?”
别院里派来这人皱眉看了她一眼,春貌被这表情一看,心一截一截凉了下去,不是喜事,否则这人不该是这种脸色。
果不其然,这人出声道:“大人说,让你跪在院门口,好好反思。”
春貌浑身一软,差点摔了,她脸色苍白,正要说话,传话这人又道:“即刻便跪,没有吩咐不可起身。”
春貌心里又惊又怕,却不敢替自己说话。大人一向说一不二,要她的命都是小事,何况罚跪。
她不敢耽搁,走到院门口,慢慢地跪了下去。这一跪,她便立刻想明白,这是替别院里那个教训她呢。大人全知道了,她手脚发凉,嘴唇都微微发抖。
更深露重,寒意渗入骨髓,可她一动也不敢动。跪到第二日清晨,早起洒扫的下人看见她,一个个都眼神不明。
春貌平日最是光鲜,此刻已经顾不得脸面了,这事还没结束,还不知大人会怎么处置她,命都不一定保得住,何况脸面呢。
她跪得膝盖都快不是自己了,终于又有人过来传话,将她带走。
沈老夫人一大清早便听说了春貌罚跪的事,她自是知道原因,沈玦今日当值,她见不到人,一直到了日落西山,沈玦才回来,一回来便去了沈老夫人的听霜院。
祖孙二人相见,沈老夫人长叹一口气:“就为着别院那个小姑娘,你便动这样大的怒气。若真有心,收做通房便是。”
沈玦并没有收通房的心思,他回道:“别院里那个小姑娘自有我教导,她年纪小,不懂事,冲撞了祖母,祖母不必和她一般见识。也并非是她主动过来,是我强留的她。她寻不了出路,她面前只有我给的路。”
明溪未辩解的话,沈玦此刻一一说明,不能让个小姑娘替他担了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