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收明溪做通房,也没有把她当外室。他把她养在别院,吃穿用度皆是最好的,他没有妹妹,若是有,明溪的待遇应也不输沈家大小姐。他带她出门时总让她戴好兜帽,处处护得周全,众人只知沈玦在别院里养了个人,却没人知道这人究竟是谁。
早在一切都未显露的时候,他潜意识已经在给明溪想后路了。从前没有碰她,到了这一步,他自然更不会碰她。
他要娶她过门,补全礼数,也护着明溪清誉,事情原不该是这样的。他想到明溪刚到府里的时候,虽然也会怕他,但是也对他那般不设防,小猫似地蹭他的手。
即便错了又如何?反正结果都是一样的,她一定要嫁给他。
沈玦思及此,眉眼间总算有些松动。从昨夜起他便沉着脸,今早城门一事后,神色更是冷得吓人,下面的人都不敢和他说话,生怕被他迁怒。
沈府门口高挂红灯,年节到了尾声,喜庆的意味还未全褪。沈玦回府便径直去了沈老夫人的院子。
自上次春貌的事情后,沈老夫人便不再干涉沈玦的事。沈玦虽也向她问安,只是他性子太淡,又公务繁忙,祖孙二人平日也说不了几句话。
昨夜都察院那般大的动静寻人,沈老夫人也有所耳闻。听到下人回禀沈玦来了,便让钱妈妈扶着她出去见沈玦。
“听下面的人说,昨夜你忙着公事,一宿没睡,今日这般急着过来见我是为着什么事?”沈老夫人心疼孙子,知道他若非要事不会这个时辰来见她。
沈玦也不绕弯,垂首道:“有件事,需得祖母做主,孙儿想求娶一人,要祖母劳心了。”
如今沈府能做主的长辈便是沈老夫人,虽不必她亲自操办,但需得由她出面。
沈老夫人闻言面露喜色,虽也惊讶,只是欢喜更甚。沈玦的婚姻大事她一向最操心,他二十又三,虽说年纪不算太大,可这般年岁的其他人,孩子都添了两个了。
若是别的也就罢了,沈玦平日并不对这些事情上心,太过冷情,沈老夫人虽操心,却从不敢催他。今日听他骤然提起,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下,她拿起帕子掩唇对着一旁的钱妈妈笑道:“瞧把他急得,竟这般突然。是哪家的姑娘?可是林大人家的那个?”
林之瑶来陪沈老夫人说过话,沈玦待她又很上心,一提这件事,沈老夫人想的自然便是她了。
沈玦闻言面上并无任何波动,他是待林之瑶好了些,只是从未想过要娶她为妻。他回道:“不,是江州明家的嫡小姐。”
明溪是明家三小姐,只是在被送来京城时,明家便宣称明三小姐已经病逝。他并不在意明溪的身份是嫡出还是庶出,只是一定要把明溪从明府接出来,便要给她一个身份。既是重新给的身份,那便是最好的,要什么庶出,自然是嫡出。
沈老夫人笑容微凝:“江州?”
怎会是江州的人?这又是如何相识的?
这种事没有办法细说,何况沈老夫人还曾教导过明溪,他暂时不打算说,只继续道:“是。三书六礼三媒六聘全不可少,请祖母上心。”
婚期未定,只是确实该一早就预备着。明家他也会让宋宁亲自去说,该算的账还是要算,明远这等卖女求荣的人,他实在看不上,只是不是现在料理他。
沈玦什么都不缺,聘礼自是不会少。他向来甚少在意自己的事,生辰不过,其他也都能免则免,这是他头一回这般上心一件事。
沈老夫人单是听那句话便知道沈玦这是铁了心了,她这孙儿一表人才,年纪轻轻便位极人臣,性子虽冷僻了些,也依然有人倾慕于他。有段日子不少人为这事递了拜帖上门,带来的画像里不乏高门贵女,沈老夫人自是看哪个姑娘都满意,偏沈玦一个都不看,次数多了,也就没人再上门提了。
沈大人对这事并无意愿,次数多了得罪沈大人便得不偿失了。
话虽如此,沈老夫人还是担忧,沈玦这般果决,像是定要把人家姑娘娶进门,可人家姑娘是否愿意呢?
她略微沉吟,说道:“只是不知这姑娘的心思。”
言外之意,劝沈玦不要这般笃定,否则到时难免失落。
沈玦唇角微微翘起,眼里却并无笑意,他回道:“她会愿意的。祖母只管找人看日子,礼数一样样来。”
不愿意也得愿意,他不会让明溪嫁给别人。
如今刚过上元节,还算早,有的是时间慢慢准备。
沈老夫人见他主意已定,也不再多说,欢欢喜喜找着婆子预备这些事情。
落梅院里,明溪还不知沈玦一人已经定了这件大事。她脸色不好,身上衣服颜色浅淡,发上只有一支珠钗,青丝披在身后,手里捏着一本书,只是许久都没看进去一个字。
近几日她胃口也差,饭用了几口便不吃的,和之前比着跟霜打了的花似的。
她不敢打听陆斐的事,沈玦没有骗她的必要,他说陆斐无事便定然无事。心里想的是那日沈玦离去时的那句话,留到以后,什么以后呢?
玉竹见她心不在焉的,便和她说话逗她:“主子别这般不开心,这几日府里可热闹呢,好像是有什么喜事。”
别院这边倒是没什么动静,这都是玉竹从别的丫头那里听说的。
明溪捏着书的手微微一松,问她:“什么喜事?”
“不知道呢。听说好像是预备着提亲,沈老夫人亲自操办。”玉竹见她有了精神,便多和她说了两句:“大人和主子不过是闹别扭,府里喜事冲一冲,说不定大人心情也好了。你们有话摊开了说,也不必都这般难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