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之瑶的出现看似没有激起半点水花,可夜里明溪就做了噩梦,只是记忆不清晰,梦也是混沌的,她只记得自己落崖,那种失重感让她一个激灵睁开了眼。
沈玦已经起了,床榻上只有她自己。明溪缓了好一会儿,这才起身更衣,心里却一直想着夜里那个脸上带疤的女人。梳妆时没忍住,终是问了出来:“玉竹,有一位左脸有疤的女子,与我可是相识?”
话音才落,她身后那个给她梳头发的手里的梳子啪地掉在地上。玉竹正在一旁帮明溪看发钗,见状训斥道:“一把梳子都拿不稳,还不快出去领罚!”
这丫头也吓坏了,闻言忙告罪退了出去。脸上有疤的,那不就是林家那位吗?林家都没了,大人吩咐谁说这些就割了谁的舌头,她怎么敢乱说。
玉竹接过梳子,帮明溪梳头发,回道:“主子认识的人不多,那位脸上有疤的,心思恶毒,您既已不记得她了,也不要费神回想了。”
玉竹也不敢对明溪说实话,畏惧沈玦是一回事,更重要的是厌恶林之瑶,当日她还是林家大小姐时就仗着自己的身份欺辱明溪,那日被挟持也和她脱不了干系。明溪如今失忆,若林之瑶胡说些什么,她信了就不好了。
明溪没说话,看着铜镜里玉竹的神情,昨夜她确实听到那人说了一句,你怎么还没死。可她还是觉得不对劲,怎么问一句就能把丫头吓得梳子都拿不稳了呢?
只是下人三缄其口,她自己也想不起来,只能作罢。用过早饭,就有一位太医过来问诊,是太医院的院判,沈玦从宫里请出来的。
明溪有些紧张,凝神看着大夫,这位大夫胡子花白,把脉许久后抬眼去看沈玦,明溪就顺着他的视线也看了眼沈玦,沈玦正在一旁喝茶,他手里端着茶水,半分视线都没分过来。
“少夫人并无大碍,至于这记忆,好好将养着,或许有一日就想起来了。”太医院的人除了真本事,还有许多糊弄人的本事。他一把脉就知道明溪这是服了药,沈玦一句话都不用吩咐,他也知道该怎么说。
果不其然,他才一说完,沈玦就将手里的茶盏放下。他起身过来,站在明溪身旁,垂头看她:“赵太医是太医院最有资历的人,他这么说,你总该放心了?真想不起来便罢了,那些都不要紧。”
他自然不是要让明溪恢复记忆,是见明溪一直念着这件事,有些心神不宁,特意请太医来安她的心。
明溪也想不到他会设局骗她,闻言尽信,脸色也舒缓许多。沈玦看了眼一旁的管家:“送赵太医回去。”
管家带上一旁早就备好的银子,亲自送太医出门。
等太医一走,明溪才抬头看他,她神色果然轻松不少,想不起沈玦这件事,总让她觉得愧疚,听太医说了会想起来,她心里也舒服了些。
乞巧节过去,热闹却未散尽。明溪藏着心事,对沈玦道:“明日我想去佛寺进香……”
还未说完就见沈玦脸色一变:“不许去。”
他脸色变得太快,语气也太凶,明溪头一回见他这样,后面的话就吓得说不出来。
沈玦现下听到佛寺就下意识不喜欢,明溪上次出事就是去进香。他一向不信这些,求人不如求己。只是吓到明溪并非他的本意,他声音温和了些,说道:“若一定要去,不许出城。”
说完又补道:“不是我拘着你,城内也有佛寺。若想去城外,过两日我陪你去。”
明溪何等通透,知道沈玦是想起她出事的缘故才不允许,她软声道:“那我不出城就是了,府里的人都会功夫,我不会出事的。”
犯不着为这件事再让沈玦陪她。
即便如此沈玦也不放心,但是护卫就指派了十几个,还全是高手。
京城内的佛寺也很恢弘大气,乞巧节刚过,寺内那棵树上挂满了红色的缎带,想来是不少少女来祈求过姻缘。
明溪迈进寺内主殿,双手合十,跪下参拜。失忆这件事如今只有听天命,太医都没有给她开药,只能看天意养着。
她只盼自己能早些恢复记忆,不要别人提起什么她都茫然不知才好。
佛寺内檀香浓郁,闻着却不让人难受。明溪想到方才树上的丝带,心里一动,也找了主持求了一条。
少女们求姻缘,她虽然已经成亲,也有自己的心事。绿色的柏树上挂着红绸,明溪才系好,天上就飘起了细雨。
玉竹怕她着凉,忙护着她回殿内。若是出来进香反而病了,大人也不会饶了她们这些随从。
七月的天,变得极快,来时还是艳阳高照,此刻就布满阴云,瓢泼似的大雨哗哗落下。
明溪躲得快,发上还是沾湿了些。殿内不少避雨的人,明溪担忧地看着自己刚系好的红绸,不知道会不会被雨淋坏了。
这大雨来得快去的也快,不过几炷香的功夫就变成了寻常小雨。玉竹看着天发愁:“主子,咱们马车上没有伞,怕是还要再等等。只是不知大人是否会着急。”
明溪心里也急,马车停在寺外,她若是出去,定然会淋湿。正想着,便被人轻轻碰了碰,她转头,对上一位姑娘的脸。
这姑娘看着年纪也不大,身着霜色衫裙,举手投足都透着大家闺秀的模样。
她在殿里也有一会儿了,这么多人,她一眼便认出了明溪。便是她一个女子也觉得好看,难怪会让沈指挥使那种人物这般上心。
见明溪回头,她脸色微微一红,接着行了一礼,说道:“沈少夫人好,我是吏部尚书苏和之女苏天瑜。我们带了两把伞,少夫人若是着急,便借给少夫人一用。”
她说话间,身后的侍女已经递上两把伞来。
她曾见过明溪一面,明溪不识她,她却记得明溪的脸。这般貌美,没人会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