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夜东宫异动,罗映洲第一时间便奉陛下之意派人知会彭城,此事顾以宁也早已知晓,却不知东宫昨夜便发难,速度可谓十分迅疾了。
那丹药里被做了手脚,御前到得一个时辰前才知晓毒因,对症之后便去配解合芙片,却发现宫中缺失许多味药材,如今东宫死守宫门,无法派人出去。”
顾以宁沉吟一时,低声道:“在宫门各处点火,趁乱送出人去,多多益善。”
罗映洲依言照做,顾以宁又向着封长胥道:“你我二人,往奉天殿那里走一遭。”
奉天殿乃是群臣聚居之地,此时在东宫眼皮底下往那里去,无异于火中取栗,倘或太子起了杀心,二人便会有性命之忧。
然而他二人由文渊阁出来的那一刻,便已站在了东宫的对立,当下刀山火海的,只有硬着头皮向前走。
待在奉天殿中安抚群臣后,顾以宁同封长胥依旧往乾清宫去,一路上果见四处有火光四起,途径坤宁宫时,忽见由殿中走来一人,正被殿外护卫拦着,那身形纤柔,火光一映,显出白似雪玉的清透面庞来。
顾以宁心念一动,急步上前,喝止了护卫,将她牵在手中下了玉阶。
烟雨同梁太主一道入宫,此时被困在坤宁宫中不得出,此时见了顾以宁,砰砰乱跳的心才安定下来。
她知道今夜事关重大,见小舅舅身边亦有人,便规规矩矩地欠了身,唤了一声大人。
封长胥见状,走至远处等待。
顾以宁眉眼微蹙,和缓道:“此时无人,可唤我名字。”
烟雨一怔,来不及去想旁的,只仰脸望住了他,眼睛里全是担心。
“今早我去向太主娘娘讨主意,正碰上宫里传召,我就跟着来了。”她有点儿怕小舅舅责怪她,垂了垂眼睫,旋即又抬起头来,“您没事就好。太主娘娘在这里坐了一个白日,好在她辈分高,旁人也不敢怠慢她,您别担心……”
顾以宁嗯了一声,问道:“那你呢?”
“我也很好,我带了几块蒸儿糕,肚子也不饿,您从昨夜到现在,都没吃东西吧?”她把兜里的手帕拿出来,打开仔细捡了一块糕点拿出来,举在小舅舅的面前,“您尝一块?”
这一时哪里还有心境吃糕点,顾以宁将她手里的糕点接下,又放回来,重新为她包好放在了她的手上。
“你好好陪在祖母的身边,她会护你无虞。”他拍了拍她的脑袋,眉宇间虽平静如初,却仍能瞧出来一些烦的端倪。
“小舅舅,到底出了什么事?”她迟疑,又不愿意为他添乱,“我心里有点怕。”
顾以宁嗯了一声,嗓音和缓,同她开了个小小的玩笑。
“不过是一宗小事。需要一味名叫‘合芙片’的药来救命罢了。”他扶着她的肩膀,将她转了个面,往坤宁宫里推了推,“去吧,我在。”
烟雨不愿给小舅舅添麻烦,心里虽然担心,却仍乖巧地回来坤宁宫,太主娘娘正在暖阁里躺着,见她来了,坐起身,拿指节抵了抵太阳穴,道:“殿门前可见着内侍宫娥的了?”
烟雨摇摇头,偎了过来,悄声在太主娘娘的耳边,将见着小舅舅的事说了。
梁太主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好一时才看着烟雨道:“你可有胆量走一遭?”
倘或她有胆量走一遭,能为小舅舅消解灾厄,她有何不敢的?
烟雨定了定心神,点头应是,接着不待梁太主言语,出主意道:“您就装心腔子疼,药在家中,若是不吃的话,就会……”
梁太主接口道,“若是不吃药,即刻就死给他们看。”
她定定地瞧着烟雨,说了一句罢了,烟雨却摇摇头说不能罢了,她眨眨眼睛,“就是开个口而已,说不得不给出宫呢!”
梁太主摇了摇头,烟雨却打定了主意,扑在了太主的身上,高声哭道:“太婆婆,您怎么了……快来人啊!”
这一声喊,果然惊动了陈皇后,她提着裙子过来,见梁太主捂着胸口歪倒在榻上,急促地喘息着,像是喘不过来气似的。
陈皇后今日一天对着这些内命妇们,也是气闷的紧,陛下那里也无法去,正是烦躁的时候,此时见梁太主犯了心疾,这便做起了筏子,大喊道:“赶紧来人,瞧瞧太主殿下怎么了?”
烟雨扑通一声跪在了陈皇后的身边儿,哭着说道:“皇后娘娘,太主殿下有心疾,府里头备了专药,今日出来的紧,没带出来,您能不能准臣女出宫,为殿下取药……”
陈皇后见太主殿下这副样子,也吓得六神无主,她本就是心肠软的妇人,此时气起来,也就不管不顾了,叫烟雨起来,她亲领着往坤宁宫外头去了。
她指着那护卫道:“瞧好了,这是大长公主殿下的人,你们尽管去报我那太子皇儿,今儿这孩子我放出去了。”
她将出入的令牌递给烟雨,叫她莫怕,“我叫我宫里的宫娥一时去宫门口等着你。”
烟雨见能出来,便不怕什么了,只一味地向前走,穿过后宫宫殿与宫殿的甬道时,便听到后头有人喊:“什么人?站住!”
她穿的不是宫娥的衣裳,走在宫里十分地显眼,到底是十五岁的女孩子,脚步登时便有些慌乱。
她不停步,身后人的脚步就迅疾了起来,烟雨心里愈发害怕,见前方拐过去便出了后六宫,忙疾步转过去,却正撞上一个人,她向后踉跄了几步方才站定,一双惊惶的眸子抬起来,望住了眼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