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有个小舅舅——一只甜筒
时间:2022-02-21 10:46:02

  “娘亲这是怎么了?好端端地为什么要来跪祠堂?您又没做错什么!”烟雨替娘亲觉得委屈,再抬头看看娘亲的脸颊,瞧见了红红的五指印,更是心疼地倒吸一口气,“是谁这般不讲道理?您的腰不好,您起来我替您跪……”

  烟雨说着,就跪倒在一旁的蒲团上,顾南音却拭了拭眼下的泪水,语气严厉地叫女儿起身。

  “濛濛,不是你的祖宗不必跪。”她声音冷冷,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听娘亲的话,乖乖回去等娘。”

  小女儿在一旁没了声响,像是有些吓到了。

  顾南音头一次没有温柔地安慰她,而是仰起头,慢慢地去看这灯火通明的顾氏祠堂。

  百年的望族,杰出之士不知凡几,满眼的祖宗牌位,曾祖高祖鼻祖,她识得的又有几位?

  人活一世,至多百岁,除了生身之母还有谁值得留恋?男子尚可凭家族助力步步飞升,女子若不以嫁人为目的,家族又有何用?

  世家望族的女儿们啊,左不过为男子们的仕途联姻的工具罢了,命好的,匹配一位良夫,命苦的,就蹉跎一生吧!

  十年前她既有勇气同谢家割裂,那么十年后,她便能为着烟雨,再勇毅一回,不管……再吃多少苦头。

  想到这儿,她将女儿的手往怀里的布老虎上圈了圈,慢慢地望住了烟雨。

  “濛濛,娘亲是顾家的女儿,所以才有了桎梏,以至于要在这里跪祠堂。娘亲也想通了,明儿出来,娘亲就带你去广陵,咱们再也不回来了。”

  烟雨泪眼婆娑的看着娘亲,只觉得心痛的厉害。

  “明儿的事明儿说,您什么时候出来啊?”

  顾南音摸摸女儿的头,小孩子就是这样,不管将来,只看眼前。

  “郎中说了,你小时候害了眼睛,不能总哭。快把眼泪擦了去,跟芳婆回去等娘。”

  烟雨哪里肯依,顾南音看了芳婆一眼,芳婆立即会意,叹了一口气,拽着姑娘的手臂离开了。

  烟雨知道娘亲不让她陪着,眼泪就吧嗒吧嗒地一直向下落,芳婆扶着姑娘的手肘,哄了几句。

  只是将将踏出“耕心堂”的大门,便见甬道深处有几个婆子拿着绳索走过来。

  顾家夜里也点灯,虽不甚明亮,却也能照亮周遭环境,那几个婆子来势汹汹,老远见了烟雨,这便交头接耳,像是在确认烟雨的身份,没过一时就有个领头的婆子嚷了起来,“这么晚了谁还在府里溜达?给我抓起来。”

  烟雨下了一跳,下意识想解释,芳婆却瞧出来了不对劲,把姑娘往身后一掩,高声道,“嚷什么?我家姑娘是斜月山房的表小姐。”

  这些婆子就是奉了二房蘅二奶奶的命来堵烟雨的,此时见芳婆自报家门,喜的直搓手,又不好落下话柄,只一味地嚷着:“府里宵禁,凭谁都不行,快跟我见管事去!”

  芳婆瞧出来了,眼见着这些婆子不怀好意,想到先前姑奶奶同她说的那些体己话,就决出点阴谋来了。她忙掩着烟雨后退,小声道:“姑娘,这里是东西府的交界,若她们当真来捉咱们,您就往西边跑,千万别让她们捉住。”

  烟雨紧张地抱紧了手里的布老虎,那些婆子拿着绳索、棍子就围上来了,芳婆抵挡着,低声叫她快跑。

  烟雨最是听话不过,听芳婆的意思,跑掉也比被捉住的强,于是拔腿就跑。

  只是芳婆再勇猛,也不能以一敌多,便有几个婆子绕过了她去追烟雨。

  烟雨人轻,向西府一路小跑,像阵风似的。

  顾家虽分了东西二府,却只是以祠堂为中心分界罢了,并没有什么人把守,烟雨听着后头踢踢踏踏地,夹杂着婆子们的叫嚷,一颗心险些要蹦出来,眼见着前头有两堵围墙,她一个箭步绕过去,见后头生了丛丛茂密的竹子和灌木,烟雨心慌的快要窒息了,拨开一处竹林,在后头蹲下了。

  夜里的风呼呼的,黑夜的静谧一瞬笼罩了烟雨。

  莫名的恐惧袭上心头,令她似乎想到了幼年时的那一片黑寂。烟雨开始冒冷汗,抱着布老虎的手也抖了起来。

  竹林之外似乎有脚步声临近,烟雨的心快跳到嗓子眼了,她颤着手,在一旁的地上摸了摸,摸到一块很尖利的石块,紧紧地握在手心。

  黑夜寂静如井,那脚步声就越发的清晰,一步两步,快要走过来了。

  烟雨的肩背手臂一瞬起了细栗,头皮都麻了。

  她屏住了呼吸,随着有拨开竹林的声音,烟雨一瞬举起了手里的布老虎,另一只手拿着尖利的石块,架在了布老虎的脖子上,自己则扭了头,紧紧闭着眼睛不敢看。

  “不要过来!否则我就不客气了!”

  她口不择言,慌的话都不会说了。

  可是这句话一出,眼前却久久没有回应,也没有任何动静。

  烟雨颤抖着,只敢睁开半只眼睛看。

  她蹲在地上,视角望天。天宇静蓝,夜空如洗,来人却非歹人,而是顾以宁。

  他穿雨雾青的衣衫,衬得面容惊心动魄的皙白,此时他眼睫垂下,眉眼不惊,有着金石般中正平和的从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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